电话那头传来忙音。
沈君逸这时才恍然想起，当年父母为何会同意自己娶与自己家差距那么大的姜云。
因为这个姑娘，实在是太优秀了。
父母早亡，却凭着自己努力，考上了顶尖学府，更是积极创业，自己打拼，有了一家小公司。
当时，还是因为自己在拼搏，姜云为了自己的梦想，所以才关闭了那家公司，选择支持他。
更是为了能嫁给他，不让他丢脸，学了礼仪技巧，待人处事的方法，积极地融入本不用融的圈子里。
恍然间，沈君逸忽的想到。
若是姜云没有选择自己，会怎么样呢？
会更好吧。
她无需学习怎么做沈太太，完全可以做自己的姜总。
也许会慢一点，但最终不会太差的，她那么努力优秀。
他是怎么瞎了眼，放着家里的宝物不要，偏要去沾花惹草呢！
沈君逸啊沈君逸，你怎么敢不珍惜呢？
看着如同木雕般的沈君逸，齐瑶笑了。
可笑着笑着，泪水便流了下来。
她无所谓地擦了擦，看着沈君逸的眼神中尽是悲哀。
“明白了吗？君逸哥哥，这不是你我能左右的，姜姐姐是真的生气了。”
“见好就收吧，还能算是在彼此世界里体面退场。”
沈君逸呆愣地站立在原地，好久，才拨通了秘书的电话。
他的声音沙哑，“给我拟一份离婚协议书吧。”
好聚好散，好聚好散。
就此别过吧。
他与她，真的没有任何一丝可能了。
————
次日清晨，刚刚洗漱完毕的姜云接到了一封邮件。
她看着匿名的地址挑了挑眉。
以为又是顾御白的什么把戏。
她轻笑摇头，“只是年轻三岁，怎么这么多花样？”
用小刀划开，一张纸从中掉落。
姜云捡起一看，发现是一张签好了的离婚协议书。
怔愣着，她一行一行扫过。
比之之前自己给沈君逸的那份，这份就公平了许多。
沈君逸以一种‘净身出户’的方式，补偿她。
光房产就给了五套，还有几处店面和一些股份金钱。
可谓是大出血。
姜云看着落款飘逸的名字，幽幽叹了口气。
没有丝毫犹豫，在下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。
打开快递中的另一个密封件，发现其中夹着一张写了地址的纸条，和一封信。
上面写着，吾妻姜云亲启。
姜云沉默着，眼前闪过一连串的场景。
欢声笑语，苦中作乐，痛彻心扉。
和最后的，曲终人散。
她最后也没有打开这封信，而是将其丢入一旁的壁炉中。
看着火舌吞没那纸张，一直压在心底的浊气也一点点散掉。
直到完全燃烧成灰烬，姜云才起身，去了邮局。
按照工作人员的指示，她将这离婚协议书邮寄到大洋彼岸的沈氏公司。
完成这一切，姜云走出快递公司。
冷风一吹，有些沁人心脾。
她漫步在这街道上，心中松了一口气。
一切终于结束了。
看着远方的蓝天白云，姜云心情莫名好了起来。
爱尔兰的好天气并不多，今日却是个大晴天。
也许，是老天爷在为她庆祝。
她笑着，拨通了那人的电话。
“顾御白，我今天心情不错，要不要去吃个中餐？”
顾御白的声音中是难掩的惊喜。
“当然，当然可以！那我现在就出发。”
“好啊。”
第二天，姜云早早来了医院。
“姜女士，这是一个已经成型的胚胎，你确定要打掉吗？”
姜云沉默一瞬，心口阵阵发痛，“打了吧。”
“那你拿着这个去三楼妇科排队，你来的早，前面人不多，出去等吧。”
“谢谢医生。”
姜云木着脸，如同一尊行尸走肉。
她看着彩超上小小的一团，眼角流下两行清泪。
舍不得，如何能舍得呢？
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，却就这么被狠心抛下。
可她知道，这个小孩即便是生下来也是不幸的。
来到人世也是在一个没爱的家庭里受苦受难。
若是如此，不如从一开始，就从未来过。
浑浑噩噩地走下楼，姜云抬头，发现再一次撞见了沈君逸。
只是比起昨天，今天的他明显十分憔悴。
衣服凌乱，眼中更是布满血丝。
而他的对面，那位姑娘这梨花带雨的哭着。
她带着哭腔求着。
“别打掉他好不好？求你了君逸哥哥。”
“我保证乖乖的，只要能生下他就行，我乖乖的。”
“他那么小，那么健康，你怎么忍心呢？”
“你放心，我怀孕期间保证不会招惹云姐姐，你不放心，你把我关起来还不行吗？”
“求你了。”
沈君泽冷笑，将化验单甩在女孩脸上。
“我老婆都没怀你怀什么？而且，你不是吃药了吗？怎么能怀上？！”
女孩委委屈屈，“有几次没来得及买药，你说没事，不能那么巧，就...”
沈君逸抓了抓头发，“但那几次我戴了啊！”
“后半夜，你突然把我...就没有。”
说到这里，女孩突然环住沈君逸的腰。
“君逸哥哥，你老婆这么多年没动静，不如..不如我替她生一个，给你留个后，我保证，保证生完了不去看他，行吗？我舍不得他。”
“而且也省的她遭罪不是吗？”
沈君逸听着她的话，眼眸微微一动，沉默片刻，才继续开口，“你先去检查，检查完再说。”
“好哦。”
目送女孩进了诊室，沈君逸烦躁地拿出烟盒，又注意到这里是医院，无奈向吸烟区走去。
正走着，突然和姜云打了个照面。
他神色一僵，“老婆你怎么又来医院了？”
而后三步并两步，握住姜云的手，“你实话跟我说，是不是真出什么事了？你别瞒着我啊，我是你老公。”
姜云抿了抿嘴，嘴角有些颤抖。
“还是昨天那个客户，我陪她检查。”
沈君泽僵硬的身子缓缓放松，叹气抱怨，“她就不能换个人吗？她老公呢？真是的，总使唤我老婆干嘛？”
“她老公出轨了。”
姜云看着沈君逸倒映着自己的眸子，继续开口道。
“但她怀孕了，现在在检查呢。”
“君逸，你说她老公过不过分？”
沈君逸十分愤怒开口，“当然过分，怎么能出轨呢！这种人都不配当男人！居然背着自己老婆乱搞！”
姜云又问道，“她现在在犹豫要不要打掉这个孩子，你...”
“当然得打了啊，给这种人生什么孩子！”
而后沈君逸又挺直腰板，拍着胸脯保证，“老婆你别害怕，我是绝对不会出轨的，你要相信我，你老公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？”
看着沈君逸义愤填膺又骄傲万分的模样，姜云很想质问他。
他究竟知不知道，他怀孕的小情人正在隔壁诊室产检！
他怎么做到撒谎如此面不改色的呢？
他陪他的小情人产检，而他的老婆，姜云正自己排队打胎！
愤怒在胸腔翻涌，似是有千言万语要冲破喉咙。
可当姜云看到沈君泽脖子上的抓痕时，突然又泄了气。
疲惫涌上心头，她指着那抓痕问着，“君逸，你脖子上的是什么？”
此话一出，沈君逸身子瞬间僵直，手下意识捂住脖子。
“昨晚陪客户喝多了摔的。”
正说着，突然，沈君逸的电话响了。
他看着屏幕上的信息，神情中难掩喜悦。
却又强压下，故作无奈地叹道，“老婆我先给客户缴费，晚上再聊吧。”
而后也不管姜云是否同意，便匆匆离开。
姜云感觉喉咙像堵了一块棉花，最终还是没有叫住沈君逸。
她目送他背影消失，才收回目光。
与此同时，广播响了。
“12号，姜云请到诊室。”
“姜云啊，是我的初恋，白月光，我一生最爱的人。”
门外，姜云风尘仆仆赶到别墅，听到屋内丈夫沈君逸的话，嘴角挂起了一抹笑。
她的外衣挂满了雪，手中拿着要送给沈君逸的大衣，和一束娇艳的玫瑰。
此时已是初冬，大雪纷飞。
新鲜的玫瑰并不好买。
但为了给沈君逸一个惊喜，她走了数十家花店，还是买到了这一束红玫瑰。
姜云走到门前，握住门把，冰凉的触感让她本就冻得通红的手瑟缩一下。
忽的，玫瑰掉了。
她弯腰捡起。
也在这时，沈君逸的话飘了过来。
“只是，娶回来发现，不过如此。”
姜云猛地握紧玫瑰，花束上的刺扎的手微微发痛。
眼中写满不可思议。
他在说什么？
屋内，沈君逸应该是喝醉了，满是醉意的声音中夹着些许感叹。
“姜云太无聊了，这几年更是，木讷古板，无趣的很。”
“说真的，我有些后悔了。”
紧接着，响起了打趣的声音。
“那逸哥不给兄弟们换个嫂子？”
沈君逸搂着怀中姑娘，眯了眯眼，“瞎说什么呢？她是我此生挚爱！我沈君逸的老婆只有她姜云一个。”
“那我呢？”姑娘有些委屈，“她是挚爱我是什么？你昨晚在床上可是说最爱我的！”
哄笑声响起，其中一个男人更是挤眉弄眼。
“你是小三呗。”
“小姑娘，男人在床上的话可信不得。”
小姑娘眼泪汪汪，摇着沈君逸的手控诉，“沈君逸，你看他们，他们欺负我！”
声音娇软，带着哭腔，惹人怜爱。
沈君逸啧了一声，“行了，你们逗小姑娘干嘛？”
说着，他不高兴地踹了一脚起哄的人。
“她是我女朋友！说话尊敬点！”
“再乱说，就滚去喝你的酒！”
男人们面面相觑。
“逸哥，你认真的？”
沈君逸吐了口烟，眯着眼，“她跟我两年了，该给的我得给。”
“那嫂子怎么办？”
沈君逸不以为意，“她不会知道的。”
“而且...”
“这些年都是我养着她，她拿什么跟我闹？”
“但你们不要在她面前乱说，我很爱老婆，她知道会伤心的。”
门外，姜云僵直地站在原地。
既愤怒又觉得荒唐。
但更多的是不可思议。
这个在房间内大放厥词的男人，居然和承诺永远爱她的少年是同一个人。
而那少年口中的永远，也不过只是十二年。
年少时的青梅竹马，青年时的彼此初恋。
却依旧败给了岁月。
姜云紧握门把手的手掉了下来。
她轻笑了一声，复杂的情绪在眼中翻滚。
屋内，一群男人起哄的声音响起。
紧接着便是小姑娘的撒娇，“你爱你老婆，那我呢？你不爱我吗？说嘛说嘛。”
沈君逸像是被磨得没办法，只能哄着，“爱，当然爱，怎么会不爱我的小宝贝呢？”
门外，姜云呼了口气，转身将作为惊喜的玫瑰丢入垃圾桶中。
她甚至连冲进去质问的欲望都没有。
背叛已经产生，质问也只是徒增寂寞。
沿着来时路，姜云一步一步踏入雪中。
她看着满天飘散的雪花。
想起了沈君逸求婚时的模样。
那也是一年中的初雪，二十二岁的沈君逸单膝跪地，眼中含着满满的神情。
“愿此生与你共白头。”
可现在，那个发誓永不背叛的男人，却心疼地哄着更年轻的姑娘。
而自己独自一人，走着来时路。
路上，姜云拨通了詹姆斯的电话。
“上次说的邀请，还作数吗？”
詹姆斯的声音很热情。
“当然，我的朋友，我们公司十分需要你这种金融系人才，但和上次一样，你需要在英国分部工作至少五年整，不过放心，一切待遇都是顶尖的！你..”
“可以。”
“一个月后，我就派团队去接你！”
姜云思索片刻，一个月，也够她与沈君逸离婚的。
“好，谢谢。”
一次不忠，百次不容。
既然沈君逸找了新欢，那她也没什么理由为他放弃了。
齐瑶掰开沈君逸的手，坐在沙发上，手轻轻抚摸着肚子。
往日眼中对沈君逸的爱恋统统消失不见，只剩一片平静无波的湖水。
“沈君逸，别把自己想的那么无辜，闹到今天这个地步，你可是功不可没啊。”
沈君逸后退两步，失声喊道，“和我有……明明是你，是你将事情捅到阿云那里，不然……不然……”
齐瑶嗤笑，“不然怎么，你能享齐人之乐？我怎么才发现你这么愿意做白日梦啊？”
“当年，是你哄着我，说只爱我一个，后来，我知道你有老婆，便也让了，谁让你有钱呢？”
“本就是个你情我愿的事，可你却越来越过分，钱没有就罢了，还要限制我人身自由，今天不允许我去那，明天不允许我去这，甚至关我禁闭！”
越说，齐瑶的神情越是激动，“我跟你就图个钱，你钱也不给，自由也不给，还美其名曰总裁都这样！我呸，你小说看多了吗？！”
“再后来，你就开始许下似是而非的承诺，仿佛我只要稍一努力，就能把姜小姐拉下去，可那天你又是当头喝棒！”
泪水顺着脸颊流下，齐瑶冷笑着，“老婆只能是姜小姐一个人，多忠贞啊！多专一啊！踏马的老娘还在你怀里躺着，你在说什么屁话！”
“就这，我不找下家还找什么？！”
沈君逸被激的也是怒火中烧，“那这就是你绿我的理由？！但你怎么能找赵河呢！他是我兄弟！”
齐瑶也气，她抓着桌上杯子，一把摔在地上，“吼什么！还我绿你，你天天陪你老婆的时候，不也是绿我？都这样了，你还想在我这里找忠贞？我要是有这个品质，能知三当三？”
“行了沈君逸，都是一路之丘，就别在这上面拼什么你高我低了。实话跟你说，你一定会娶我的。”
说着，齐瑶呼了口气，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，“接吧，你爸的电话。”
话音刚是一落，沈君逸的电话就响了起来。
他平复着心情，接了电话。
“喂，爸我……”
“回来吧，公司不能没有领导人。回来之后，把齐瑶娶了，给沈家留个后。”
“爸，我不想娶她！我会和姜云和好的！”
沈父冷笑着，“和好？你犯的一堆破事还有脸和好？再说，孩子怎么办？你和姜云再要吗？那要是要不来呢？沈家最后的继承人是个私生子？你丢得起这个人，我可丢不起！”
“我限你两天内，给我滚回来，处理你那一堆破事，姜云这次可算是留手了，不然沈家可是要元气大伤，你要是有点良心，就别打扰她了！”
沈君逸不相信，姜云一个多年的家庭主妇能干什么？
“爸，你别开玩笑了，姜云怎么可能对公司干什么呢？”
沈父冷哼，“小子，你是不是忘了，当年姜云的专业成绩和专业能力可比你好多了！她只是闲了几年，不是傻了！若不是她爱上头了，你再长得帅一点，能跟你吗，蠢货！”
“赶紧滚回来，好聚好散吧，别闹到最后，连合作人都做不上了。”
感受着指尖的微痛，心思敏感的顾御白意识到了什么。
立刻与姜云换了个位置，挡在她身前，对着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说道。
“先生，对一位女士大喊大叫是不礼貌的。”
沈君逸看着顾御白，眼眶微红，语气中带着些许愤怒和哀伤。
“我是她丈夫，你牵着一个有夫之妇的手，要脸吗？！”
说着，他上前一步，作势要将二人的手分开。
姜云看着来势汹汹的沈君逸，眉头紧锁，“沈君逸，不要无理取闹，我们已经结束了，离婚协议我也签好了！”
沈君逸摇头，“我们没离，我还没签！你是我的！”
他的语气委屈极了，像是被人抛弃的小孩子。
可姜云不为所动，“沈君逸，好聚好散吧，这样纠缠没有意义。”
已经冷的心怎么可能还会被捂热呢？
现实又不是小说，哪有什么破镜重圆？
这种镜子就算是面前黏上，那些裂痕也依旧在，成为心上丑陋的疤痕。
“我不！”沈君逸倔强地看着姜云，试图用可怜兮兮的模样换取对面人的一丝怜悯。
“十二年啊，姜云，你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了呢？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！”
姜云失笑，笑容中带着些许失望，“可是沈君逸，是谁先放弃的，要我再去给你找一找你出轨的证据吗？”
“给彼此留些体面不好吗？我们没必要闹到那个程度。”
沈君逸声音沙哑，“我宁愿你闹。”
闹，说明还在乎，还会有未来。
若是不声不响，那才说明，她已经失望到了极点，不会再和他有故事了。
“七年前，你给过我机会，你再给一次好不好，我保证是最后一次了，你相信我，阿云，阿云，你相信我。”
一边说，沈君逸一边想要握住姜云的肩膀。
他想看着她的眼睛，再一次发誓。
他确定，这一次，他会无比忠诚。
可沈君逸刚一走近，就被站在一旁的顾御白一把拦住。
顾御白比沈君逸还要高上半头，只是往那一站就很有气势。
他直接将人拉开，“喂，有话好好说，别动手动脚的！”
一边怒斥着面前人，他又用大拇指刮了刮姜云的手无声安慰着。
姜云感受到了顾御白的安慰，心中一暖，更是紧紧握住他的手掌。
她转过头，看着沈君逸，“你在我这已经没有信任了，一别两宽，各自安好不好吗？”
姜云本不想与沈君逸纠缠，可看着他那可怜又无辜的脸，心中一股不明火升腾。
人怎么能如此不要脸？
她故意挖苦着，面露嘲讽，“你现在过来缠着我，那个怀着孕的情妹妹，若是吃醋动了胎气可就不好了。”
话脱出口的一瞬间，姜云清晰地看到了沈君逸脸上的慌乱和哀伤。
心中痛快，却也悲凉。
早知今日，何必当初？
沈君逸解释着，“我跟她分开了，真的！你相信我，我把她送的远远的，以后咱俩好好在一起，行吗？”
声音中带着的乞求是那么明显，眼中更是包含渴望。
可下一秒，他就看见一直站在原地的姜云，摇了摇头，默默后退了一步。
这一步刺痛了沈君逸的眼，更刺痛了他的心。
两人之间，虽只有一步之遥，却也如隔了条万丈深渊，不可跨越，无法跨越。
紧接着，他听到她清冷冷的声音传了过来。
“沈君逸，我们已经结束了，别再消耗你我之间的情分了。”
说着，姜云举起了那只拉着顾御白的手。
“我已经开始新的生活，你也去和齐瑶好好生活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