河边的神秘男尸
第二天辛翼到了警局的时候，正好叶文晖背着手站在大门口望风。
“文晖，你现在怎么跟老年人一样，还背着手，像我爷爷。”辛翼一夜没睡，打着哈欠也不忘吐槽叶文晖。因周航一案顺利结案，叶文晖心情正好着，看到辛翼快耷到嘴角的黑眼圈，吓了好大一跳：“你昨晚是不是又去别的地方喝酒了，怎么黑眼圈这么严重？”
“失眠，一晚上都没睡……”辛翼话还没说完，就听到身后有个女声快速喊了句：“叶队早，辛队早。”
“早啊夏萤。”叶文晖把目光投向夏萤，又是一惊：“你又是怎么回事，怎么也顶着这么大黑眼圈。这是你们技术队的特色？”
辛翼身体一僵，正瞥见夏萤快速从身边穿过。
“没。我先去上班了。”夏萤语速快走路更快，一会儿就没了个人影。叶文晖一脸摸不着头脑的表情看着辛翼：“她咋了？”
辛翼故作轻松地摆摆肩说了句“女人心海底针”，便也走了。然而心里却在想着昨晚微信的事情。
他没有回复夏萤那条的微信，不知道她是不是在意这件事。不过她的黑眼圈……难道昨晚她也失眠了？
辛翼脑洞打开：不会是因为我没回她微信吧？想法一冒头，他就迅速将它掐灭：不会的，为了条微信，不至于。
辛翼想了半天想不出个头绪，索性不去管它。
6月4日，静安区队接到报案，有人在河边发现一具男尸。经身份验证后后，警方确认死者是第二中学高二三班的学生刘华。
无独有偶，6月1日弋山区队接到一起失踪案件，失踪对象恰好也是第二中学的高二学生，名叫陈若瑶。
此案正式转为凶杀案，经市局批准转交给海城支队负责。接到消息后，海城支队迅速对此案展开调查。
根据目前收集到的资料来看，死者名叫刘华，今年十六岁。从接到报警后到现在已过去三天，尸体呈轻度腐烂。根据法医鉴定后判断死者为窒息性死亡，通过颈部痕迹大致判定凶器为细绳之类的绳索。现场并未找到凶器。因尸体发现较晚，四周脚印杂多，难以判定现场是否留有凶手脚印。
案件展开后不久，侦查员就从校园里得知一个消息：死者刘华和失踪者陈若瑶在校园是一对情侣。
这个关系揭露出来后，陈若瑶的失踪便显得有些耐人寻味。会议上有警员猜测，陈若瑶杀害了男友后便畏罪潜逃了。但这项推测很快被推翻。首先根据验尸报告来看，死者体内也并未发现可使人产生昏迷的药物成分，所以死者是在清醒状态下被对方勒死。其次，刘华作为一名正处于发育期的青少年，力气远大于同龄女生，加上案发当时他处于清醒状态，所以警方判断，凶手可能是一名男性。
另外，陈若瑶的失踪和刘华的被害之间，整整隔了三天时间。如果真是畏罪潜逃，何必等上三天。不过可以肯定的是，陈若瑶的失踪和此案必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。
针对刘华尸体的案发现场展开了二次勘查。可惜的是，刘华尸体位于江边的河滩上，经过流沙和江水的反复冲刷，现场痕迹早被洗净，并没有任何发现。
报案人是名晨跑的大爷，他说他自己平时晨跑不经过这里。但原来的路线正在修路，所以凑巧绕到这里。这一块比较偏低，荒地又多，很少有人来，冷不丁看到一具尸体，差点把大爷给吓背过气去。
“还是先去学校看看。”叶文晖打开对讲机，道：“一队跟我去二中走一趟，剩下的人原地待命。”
二中的校长显然没想到，短短一周之内，学校竟接连闹出两件新闻，一夜之间白头发都多了几根。大概是想借机表明学校的态度，因此警方到来的时候，校长态度十分友善，就差把“全力配合警方工作”写在脸上了。
刘华和陈若瑶的班主任也被叫到了校长办公室。出了这件事，两人脸色都不太好看，毕竟是自己班里的学生。不过面对警方的询问，两人也是叫苦不迭。
“现在的学生根本不好带。”陈若瑶的班主任苦着脸道：“你说学生早恋这种事，到底要不要管。管了说你抑制孩子天性，不民主。不管吧，结果闹出这茬。你说这班主任到底怎么当。”
刘华班主任一副心有戚戚焉的样子，附和道：“可不是嘛。像刘华这种叛逆期男孩，也不是第一次不来上课了。家长都不管，老师怎么管？”
叶文晖不说话笑眯眯地听着，等两人都抱怨得差不多了，才开口问道：“这段时间里，刘华和陈若瑶有什么异样吗？”
“陈若瑶看起来挺乖的，就是学习一直上不去，以前倒是成绩还不错。所以说，谈恋爱就是会耽误学习啊。”陈若瑶班主任叹了口气说道。
刘华的班主任抱歉地笑了笑，道：“刘华这孩子我实在是管不住，父母也总不愿意来学校，所以到了高二后我就不怎么管他了，只求他别惹事就行。谁能想到……”
“那他们俩平日里在学校有关系比较好的朋友吗？”叶文晖问道。
二人想了想，陆续报出几个名字。叶文晖记下名字，和二人道了谢，刚准备离开，就见一名男子慌慌张张地跑进来：“不，不好了校长，应浩他不见了！”
“应浩是谁？”校长茫然地看着男子。未等男子开口，陈若瑶的班主任先倒吸了一口凉气：“应浩不是陈若瑶的前男友吗？”
原本欲起身的叶文晖重新坐回了椅子上。他看着男子，认真道：“你好，我是海城支队的支队队长叶文晖，现在请你把事件的前因后果跟我们详细说明一下。”
男子显然没想到办公室里有警察，愣了好一会才赶紧开口道：“我是应浩班的班主任。今天上课我发现应浩没来，加上学校最近出事了，我下了课就赶紧往应浩家里打了个电话，没想到他父母说应浩昨晚就没有回来了，说住他在朋友家。但我问了他朋友，根本就不知道这事，我就立刻来找您了……”
校长听完止不住地叹气，又看向叶文晖道：“警察先生啊，这您看……”
叶文晖思索了会，回过神见男子还直愣愣站在门口，便冲男子微笑道：“坐下来说吧。”
男子一脸紧张加茫然地坐了下来。
另一边，辛翼挂了叶文晖电话后，明显脸色不佳。有成员发现了辛翼的异样，主动询问道：“辛队，怎么了？”
辛翼面色凝重，道：“又失踪了一个，而且是陈若瑶的前男友。”
此言一出，技术队一片寂静。
在经过校园走访后，警方得知，失踪的应浩、陈若瑶和被害人刘华，三人之间存在着较为复杂的情感关系。陈若瑶的好友告诉警方，陈若瑶前不久刚和应浩分手，选择跟刘华在一起。
目前队里议论比较大的猜测是，应浩被分手后将刘华杀害，并在事后绑架陈若瑶离开。当然也存在着其他看法，例如凶手是否另有其人。但就目前的线索来看，警方还是决定先从应浩入手。
警方调取了应浩的个人资料后发现，照片里的应浩体型魁梧，四肢发达，据说是学校的篮球队成员。从体型上来看，的确存在勒死刘华的可能性。
若事实真是如此，那陈若瑶性命堪忧。
“案发当晚应浩在哪，能查到吗？”叶文晖看向张安。
张安面露难色：“我问了应浩平日一起打球的朋友，这段时间没比赛，加上应浩正失恋，没怎么和他们联系。应浩的父母正在闹离婚，没怎么管孩子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。”
叶文晖叹了口气：“现在的父母啊……以学校和应浩家的位置为中心，调取附近三公里以内的监控视频，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。如果没有就扩至五公里，一有发现立刻跟我汇报！”
“是！”张安等人应道。
会议结束后，众人先行离开，叶文晖留在会议室整理资料。辛翼一屁股坐到他旁边，顺手摸走他手边的香烟，道：“这案子不好查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叶文晖苦笑道：“现场被破坏太严重了，提取不到任何有效的痕迹。”
“不仅如此。”辛翼补充道：“现在可以确定的是，刘华的死肯定和陈若瑶应浩两人有关系。但是陈若瑶和应浩两人到底是合谋，还是应浩绑走了陈若瑶，这些我们都不清楚。”
叶文晖深深叹了口气，道：“只希望不要再出命案了。”
辛翼默然地点燃一根烟，递给叶文晖。叶文晖没推辞，接了过去。
门外，夏萤抱着自己的记事本，听完这段对话，心情沉重。
是的，不希望再出现命案了。他们都才十六岁。
陈若瑶的父母自报案后便一直呆在警局里，即使张安再三保证有了消息一定通知他们，但两人还是不愿意离开。陈若瑶的父亲铁青着脸坐在塑料椅上，不住埋怨着陈母：“就是你对孩子太溺爱了，才闹出这样的事情来！”
陈母不住地抹眼泪：“这怎么能怪我呢，也不是我让孩子丢了的啊！”
陈父瞪了她一眼道：“要不是你平时纵容她，她会跟着别的男人跑了？！”
夏萤刚好从走廊旁经过，听到这话诧异地向两人看去。只见陈母不停小声唠叨着，陈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，有些怒目圆睁地瞪着地板。夏萤收回目光笔直从两人身边经过，心里却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。
这种不对劲的感觉在夏萤心中萦绕了许久，以至于夏萤对着电脑发了一下午的呆，却什么工作也没完成。刘一楠见她心事重重，关切地问道：“怎么了？”
夏萤摇了摇头没说话，视线却忍不住移到了正在聚精会神望着电脑的辛翼身上。
不知道他的思路现在到哪里了？
夏萤收回目光，定了定神，开始做自己手头的工作。

被谈话的辛队
“最新消息，搜查组在离车三公里的地方发现了一只男士鞋，经应浩父母指认，这鞋是应浩的。”叶文晖有些兴奋地推开辛翼办公室的门，只见辛翼的办公桌上摊满了芯片和数据板，地上还放着一台高精度显微镜：“嚯，在做实验吗？”
“没，瞎弄。”辛翼边说边把电脑往旁边挪了挪：“你刚说什么？”
“搜查组在山上找到一只男士鞋，是应浩的。”叶文晖坐在沙发上，顺手摸了摸茶几上的水杯：“从鞋上提取的泥土新鲜度来看，两人还在山里。”
“你确定是两个人？”辛翼侧了侧头，道：“要喝茶吗？”
“不用。”叶文晖摆了摆手，坐直身体继续道：“你这边又没有什么发现？”
“我在试图复原那张SIM卡，看看能不能从中发现点线索。”辛翼边说边下了眼镜，轻轻揉了揉眼框。
“SIM卡？在山上找到的那张？”见辛翼点了头，叶文晖诧异道：“不是说芯片损坏了吗，复原不出信息来。”
“是的，营业厅那边给了通话记录，但现在的学生联系都用微信，根本没用。”辛翼说完，身子往后一躺，靠在椅背上，长舒一口气道：“所以我才想试试看，能不能把SIM卡修好。”
“别太勉强自己。”叶文晖身体往前倾了倾，微微一笑道：“我知道你为队里付出很多了。”
辛翼原本靠着椅背闭目养神，一听这话不禁笑着道：“叶队你是不是在讽刺我呢。”
“我说真的。”叶文晖认真道：“你做了什么我都清楚。”
辛翼仰着头也不睁眼，手在空中一挥：“谢了。”
察觉到手机震动，叶文晖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，接起电话道：“喂？”静静听了一阵后，看着辛翼问道：“你派夏萤去陈若瑶家中了？”
辛翼睁开眼睛：“什么？”
祁思嘉挂了电话，扫了夏萤一眼，继续之前跟陈若瑶父母的对话：“……目前大体情况就是这样。为了能够尽快找到陈若瑶，我们希望可以看一下陈若瑶的房间。”
刚刚开门的人正是祁思嘉，她也因为任务来到了陈若瑶父母家中。见夏萤出现在这里，祁思嘉不等她解释，便直接给叶文晖打了个电话。
只不过从目前的情况，叶文晖并没有责备她。因此祁思嘉也只是转过头，开始按部就班和陈若瑶父母展开对话，直接无视了她。
陈伯父看起来想要说什么，被陈伯母拦住了。她脸上堆起笑容，低声道：“麻烦你们了。”
“不会。”祁思嘉没有看夏萤一眼，抬腿便跟着陈伯母走。夏萤犹豫了一下，还是跟在了祁思嘉身后。两人一起走进了陈若瑶的房间。
等陈伯母离开房间后，祁思嘉关上了房门，冷冷地看着夏萤道：“说吧，你来干什么。”不等夏萤开口说话，祁思嘉又道：“叶队说，是辛队让你过来的。但辛队从来不插手别队的事。说，你来干嘛？”
“祁思嘉。”夏萤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放轻柔，道：“你应该知道，我们不是敌人。我来这里，当然是为了破案。”
祁思嘉冷哼了一声，道：“谁知道呢。”
气氛陡然变得沉默，夏萤定定地看着她，道：“祁思嘉，你对我好像有偏见。我能知道原因吗？”
祁思嘉仰起头看着她，嗤笑了一声道：“这要看你有没有自知之明了。”
两人眼神对视着，沉默地望着彼此，都没有再说话。过了片刻，夏萤先移开目光，道：“我来这里，是有个想法想要验证。”
祁思嘉抬了抬下巴：“说说看。”
“我是在想……”夏萤顿了顿，才道：“会不会这一切，都是陈若瑶自己策划的。”
祁思嘉不可思议地看着她：“夏萤，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？”
“我知道。”说着夏萤已经戴上了手套，翻开了堆在桌子上的书，头也不回道：“不管怎么样，先查案吧。你来这里，也是有任务的吧。”
祁思嘉默默地看着她翻动物品的背影，默默翻了个白眼，也戴上了手套。
陈若瑶的房间不大，墙面和窗帘都是粉色，充满了少女的气息。夏萤翻完桌子上的书本和试卷后，从没上锁的抽屉里翻出一摞成绩单。
是每学期的班级排名。为了照顾学生隐私，上面除了陈若瑶的名字以外，其他人的名字都被隐去。夏萤按照学期顺序，将成绩单在桌上逐次排列开。
从成绩单上来看，陈若瑶高一的成绩还不错，基本都在前十名。然而到了高二第一次期中考的时候，陈若瑶的排名突然跌至第二十五名。
夏萤注意了下这次月考时间，是去年的十一月底。
不知道这个时间段，陈若瑶经历了什么。
在这之后，陈若瑶的排名呈缓慢下跌趋势。最后一次月考，陈若瑶的成绩是全班第43名。
夏萤把这些成绩单拍了下来，再理好放回原处。等做完这件事之后，她抬起头，看到祁思嘉双手环胸站在不远处看着她。
“发现什么了？”她问道。
刚放进去的成绩单又被拿了出来。夏萤递给祁思嘉道：“这是陈若瑶的成绩单。之前成绩一直很稳定，但是去年十一月开始，她的成绩突然下滑得很厉害。”
“突然？”祁思嘉接过去，若有所思道：“那很可能陈若瑶遭受了什么打击，导致成绩不断下降。”
“对。”夏萤补充道：“并且这件事很可能导致了陈若瑶的离开。”
“你还是觉得，是陈若瑶自己选择离开的？”祁思嘉蹲下身，看着她，问道：“为什么？”
夏萤歪着头，看了她一眼，道：“假设应浩想要绑架她，强行带她走，那为什么租车的是陈若瑶？”
“也可能是应浩逼她这么去做的啊。”祁思嘉反驳道：“而陈若瑶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，被一通恐吓之后就照做了？”
“但陈若瑶最起码知道刘华是被谁杀害的不是吗。”夏萤道：“她和刘华在一起没多久，两人就和应浩发生过争执。当天刘华就被杀害了。就算陈若瑶不知道刘华已经遇害，她总归知道刘华失踪了对吗？”
夏萤边说边将陈若瑶桌面上的笔记本电脑翻开，继续道：“既然如此，她为什么不趁一个人去租车的时候逃跑，或者报警？”
“所以你觉得，这一切都是陈若瑶的计划？”祁思嘉想了想，道：“这是你的直觉，对吧，并没有什么证据。”
“对。”夏萤承认道：“陈若瑶到底想做什么我并不清楚。我只是觉得，陈若瑶在这次失踪事件中，并不一定就是个受害者。”
祁思嘉撇撇嘴：“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罢了。”
就在此时，陈若瑶的电脑顺利启动，屏幕显示需输入开机密码。夏萤转头看了祁思嘉一眼，只见她撇撇嘴道：“不要侵犯他人隐私。”说完，她插兜转了个身道：“我去找陈若瑶父母聊聊。”
“你准备直接问？”夏萤看她。
“我哪有那么傻。”祁思嘉嗤之以鼻道：“做好你的事吧。”说完便带上了门。
夏萤无声地笑了笑，在键盘上摸索了片刻，便打开了界面。
搜查组将现场照片传过来的时候，叶文晖刚从陈局的办公室里出来。照片是辛翼拿给他的，辛翼冲他努努嘴道：“正好遇见你们队员了，名字我给忘了，他让我带给你。”
“真是瞎胡闹，还学会使唤队长了，回头我得好好批评他们。”叶文晖边说边接过信封袋。
辛翼知道他在说什么，硬装没听懂道：“多大事啊，我也正好顺路。那行，东西给你了，我先回办公室了。”
“辛翼。”叶文晖喊住刚迈开步子的辛翼，语气不似开玩笑：“你管得住夏萤吗？”
辛翼闻言，停住脚步，笑了：“文晖，你是不是还在介意我让夏萤去陈若瑶家的事？我也跟你说了，我只是……”
“辛翼，我们说话就不兜弯子了。”叶文晖看着他，认真道：“夏萤能力很强，破案方面也有很高的天赋。但是她有些个人主义，喜欢独来独往。照这样下去，我担心……我担心你会管不住她。”
辛翼知道叶文晖的意思，他是担心以后海城支队管不住夏萤。毕竟夏萤最开始填的志愿并不是这里，对于叶文晖来说，夏萤是队里的不稳定因素，因此她的独来独往，更加深了他的担心。
这担心并不仅仅针对夏萤，也针对他自己。辛翼心里明白，因此他也没把话说破，只笑着说道：“放心，我是队长。回头我会跟她谈谈。”
叶文晖站在原地，看了他一会，才道：“好。”
辛翼冲他摆摆手，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。
在外面跟陈若瑶父母进行简单沟通后，祁思嘉回了房间，就看到夏萤已经合上了电脑，正在翻看陈若瑶的书架。
“怎么样？”祁思嘉问她。
夏萤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，在她面前一晃：“回去看。”
祁思嘉会意。
两人回了警局后，祁思嘉完全没犹豫，就跟着夏萤进了技术部的门。刘一楠正对着一组数据苦苦思索，一抬头见是祁思嘉，吓了好大一跳：“祁思嘉你来我们队干嘛！”
祁思嘉懒得理她，直接盯着夏萤看。夏萤知道她想看U盘内容，刚掏出来准备插在电脑插口上，就看见辛翼办公室的门突然打开了。辛翼站在门内看着两人，面带微笑道：“进来看吧。”
夏萤和祁思嘉对视了一眼。祁思嘉甩了甩短发，毫不犹豫地就走了过去。夏萤想了想，也跟了进去，只留下技术队其他成员面面相觑：“什么情况？不是据说祁思嘉和夏萤不对盘吗？他们要看什么？”
刘一楠望着合上的办公室门，茫然地眨了眨眼。

真相大白
一直担心守在门外的夏萤，听到屋内陡然传来这么大的哭声，还以为里面发生了什么事，连忙把门推开。辛翼听到动静往门外看，见夏萤满脸“你把人家黄花大姑娘给怎么了”的质问神情，忙不迭地举起手道：“我可什么都没干啊。”
夏萤看起来并不相信，一边给卢倩倩递纸巾一边仍盯着辛翼看，盯得辛翼发毛。就在这时，在夏萤怀里哭了好一阵的卢倩倩突然收了声，下定决心道：“我说。”
“什么？”夏萤不由愣了一下。
卢倩倩直起身，用定定的眼神看着辛翼道：“你说我画的很好，是真的吗，你看过我的作品？”
“当然。”辛翼道：“周航最好的那几幅作品，就是你画的吧。以周航的水准，他画不出来，他已经老了。”
听到这话的卢倩倩看起来心满意足。她抬起头，神色里颇有几分骄傲，与刚刚颤抖大哭的女孩子判若两人。
“我说。”她昂起头这样说道。
录完卢倩倩的口供后，辛翼去另外两个房间转了一圈，假装和负责审问的人随意谈天，话里话外却流露出卢倩倩已经全说的意思。李则瑞看起来有些坐不住了，王雱却依旧面无表情。
“你有多爱他，就有多恨他，我能理解。”辛翼离开房间前，看似随意地丢下了这句话。
王雱依旧端坐在位子上，不动声色地看着窗外，但握着纸杯的手指却略微紧了紧。
李则瑞也将自己知道的部分和盘托出。他暗恋王雱多年，知道好友劈腿气愤不已，并且在警方的再三追问下，终于承认画室是自己改造的，并强调这是王雱要求的，自己并不知道王雱的目的是害死周航。
案发后他惊慌失措去询问王雱，却只得到了冷漠的回应，他才知道这个女人最初的目的，就是想让他死。
对此，王雱并未作出任何回应。
另一方面，根据卢倩倩的口供，她有一天收到一通电话，对方自称是周航的多年女友，想和她谈谈。
原本卢倩倩并不相信自己“被小三”，但当晚两人视频聊天后，王雱将所有事情娓娓道来，甚至后来还挑了个时间在家中开视频，让她看到周航和他一起吃晚饭聊天的内容，让她不得不信服下来。
“你若是还不信，你可以自己给他打个电话，看他怎么说。”王雱这样跟他说。
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，卢倩倩用颤抖的双手拨通了周航的号码。电脑上的摄像头还开着，她眼睁睁看到周航拿起电话躲到阳台上去接，说话的语气也尽是埋怨。
“我还在赶稿呢，忙得很，好好打什么电话，有事不能发消息吗？”
卢倩倩泪水一滴一滴顺着脸颊滑了下来。她拼命捂住嘴怕被对方听出自己的抽泣声。周航“喂”了好几遍，见卢倩倩都不说话，嘀咕了一句“神经病”就毫不犹豫挂了电话。
事后，王雱问她：“这样的男人，你还爱他什么呢。”
卢倩倩心已死，但仍嘴硬道：“你不是也是还爱着他，不愿意离开他吗？”
哪知王雱淡然反问道：“你怎么知道我不准备离开他？”
“那你直接离开就行了，何必还费心找到我的联系方式，何必还勉强自己和他住在一起？”
王雱隔着电脑屏幕直直看着她，问道：“就这么离开，你甘心吗？”
“什么？”卢倩倩愣住了。
“凭什么他可以随随便便伤害别人，可以理直气壮耽误别人的青春，盗用别人的作品，却不付出一点代价？”
卢倩倩被她话语里的恨意震惊到了。半晌，她问道：“那你想怎么做？”
“我想让他死。”王雱干脆利落道。
卢倩倩再一次受到惊吓，怯生生道：“杀人是犯法的，要坐牢啊！”
“但自杀不会，不是吗。”王雱轻轻一笑。那笑容，看的让卢倩倩有点发毛。
“你要是不愿意，可以再给他一次机会。”
“什么机会？”卢倩倩小心翼翼问道。
王雱一字一顿道：“活下去的机会。”
卢倩倩没说话，两个女人隔着几百公里的距离，对着摄像头沉默不语。
趁着周末时间，王雱给卢倩倩定了往返机票，跟她说你来见见他吧。如果你觉得爱他是一件不后悔的事情，那今天的事就当我没讲。我就听你的，安安稳稳离开他，开始新的生活。
“好。”卢倩倩答应道。
卢倩倩就这么从郢谭市飞了过来。她调整好自己的心情，特地换上了刚买的新衣服，跑到周航公司楼下给他打电话，笑盈盈地等他出来。
“你来干嘛！”面前的男人毫无喜悦表情，语气里满是焦躁：“不打声招呼就跑来，果然跟小孩子一样，就知道给我添乱。”
卢倩倩忍了又忍，到底没把心里话说出口。
“稿子画完了吗？没画完就到处乱跑？”周航责备道：“你真是一点也不让我省心！”
卢倩倩看着这个自己曾崇拜得五体投地的男人，刹那间突然清醒了。
是的，他不值得。
想通这一点后，卢倩倩去找她。王雱对于她的回答并不意外。听她说完后，王雱递给她一张纸条，上面写着一个地址。
“这是什么？”卢倩倩不解问道。
“去了就知道了，这是钥匙。”王雱将一把钥匙放到她手上：“里面有我给你准备的礼物。”
卢倩倩依言根据地址找了过去。那是一栋破旧的居民楼，卢倩倩推开大门后，一眼就看到了客厅桌子上放着的东西。
是一张飞机票。还有一个绿色的沙漏。
王雱的电话紧跟着打来：“那张飞机票是明天早上九点的航班，飞往郢谭市。上了飞机，这里的一切再与你无关。”
卢倩倩死死盯着那个沙漏，道：“沙漏是什么意思？”
“我会催眠。”王雱干脆利落道：“我能让周航选择自杀，而其他任何人都不会被牵扯进去。”
卢倩倩听见自己的心在“砰砰直跳”：“那你要我留下来做什么。”
“帮我一点小忙罢了。”王雱道：放心，不需要你承担什么，你只用花一个晚上呆在我的办公室睡一觉就行。其他一切都与你无关。”
“什么意思？”卢倩倩问道。
“意思就是事情我来做，你只需要假扮成我的样子，留在公司假装加班，替我留下不在场证明即可。”
卢倩倩抓着手机的手越来越紧，她吞了吞口水，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：“我得想想。”
“行，你慢慢想，想好了告诉我。”
当晚，和往常一样久久不能入睡的王雱收到了卢倩倩的电话。
“你真的能保证不牵扯到任何人吗？”
“当然。他是自杀，动手的是他自己。”
“这些仅凭催眠就能做到吗？”
“当然不止一次，这是循序渐进的过程。而且不止催眠，我还准备了其他的东西，加深他的恐惧。”
“什么意思？”
“就是他死之前，会觉得是幻象杀掉了他。”
“幻象？”
“这些都不需要你操心，你只需要给我你的答案。”
电话那头沉寂了片刻后，王雱听到卢倩倩坚定的声音。
“好，我答应你。”
打完这个电话，卢倩倩将手机扔到一边，整个人疲惫地躺在沙发上。
她的脚边，是被撕碎的飞机票。
卢倩倩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。
“天才画家男友：倩倩，你画稿呢，还没好吗？我刚发你的消息你也不回，编辑都催了！”
卢倩倩并未看到这条消息。
她躺在沙发上，静静地睡着了。
案发后一个月，沸沸扬扬惊动漫画届的“骑士团长刺杀知名漫画家”的案件终于拉下帷幕。王雱、卢倩倩、李则瑞三人虽未直接动手，但以制造幻象、催眠的手法诱导死者自杀。警方判定王雱为主谋，以“教唆罪”进行逮捕。而卢倩倩、李则瑞为此案帮凶，也已被警方拘留。
不同于卢倩倩的心如死灰和李则瑞的惊慌失措，王雱直到被戴上手铐前都十分冷静。被带上警车的时候，王雱经过辛翼的身旁，突然站定，问他：“周航不该死吗？”
辛翼看着她：“这不是应该捆住你的问题。”
王雱死死地看着他：“我怎么可能让他就这么逍遥活着，不受一点惩罚。他凭什么。”
辛翼叹了口气，重复道：“你的人生不应该被捆在这个问题上。”说完又抬头看她，一字一顿道：“周航不值得。”
王雱听到这话，愣住了，还没来得及说什么，就被一旁的警员不耐烦地拉上了警车。
案件就这么告一段落。看着渐渐远去的警车，辛翼心里总算一块石头落了地。他从怀里摸出一根烟，更准备点燃，肩膀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。他转身过去看，是夏萤。
“队长。”案子破了后，夏萤心里也明显轻松不少。她微微仰头看着辛翼的脸，伸手夺下辛翼嘴里叼着的烟，嘴角带笑道：“少抽烟，对身体不好。”
“得嘞，大小姐。”辛翼笑笑没反抗，眼神往夏萤的方向挑了挑，别有意味道：“这句‘队长’喊得心甘情愿吗？”
“当然。”夏萤快速点了个头，想了想，又压低声音道：“上次谢谢。”
“谢什么？”辛翼装傻。
夏萤知道他故意装傻，有些微怒道：“你怎么知道我家地址的！”
“对于技术队队长来说，这还不是小菜一碟？”说罢，辛翼凑近，笑眯眯道：“不过夏小姐啊，您这体重……身为警察，要注意控制啊。”
夏萤立刻羞红了脸，狠狠瞪了他一眼，转头气呼呼离开了。
辛翼看着她远去的身影，在原地乐个没完。他往后退了退，看着渐渐西沉的夕阳，仅存的光辉正笼罩着这座城市。辛翼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，不时有汽车鸣笛的催促声和引擎转动的声音，熙熙攘攘的声音蔓延在街头的每一个角落。步履匆匆的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心事，打电话的，跟街头小贩讨价还价的，唱着歌的，聊天的，这股人情味将辛翼浓浓裹住。
这一刻，辛翼觉得，让他奉献出一切都不要紧。只要人民的生活能够永远稳定，那一切都值得。
这么说来好像过于崇高，但此刻的辛翼，只想尽力保护住这座城市的安全。
因为，他是警察。

他未回的消息
案子总算告一段落，警局恢复了平日里有条不紊的节奏。与此同时，自新人入队后大家就吵吵着的“部门聚餐”这事也终于提上日程。
地点很快确定了下来，就在警局不远处的一家大排档。老板接待过好几年支队聚餐，也算队里半个老熟人。因此，他提前给局里留了好几个大包厢。
然而以辛翼的性格，向来不爱凑这些热闹。更何况去的还是大排档，完全不符合他高贵公子哥的身份。因此当天下班后，在其他警员都欢天喜地准备向聚餐地点进发时，他毫不犹豫拎着公文包就准备溜。没想到在地下车库被叶文晖逮个正着，硬给拉了过去。
老板留给队里的包厢是三间连在一起的屋子，仅用几扇门隔开。因此整个警局的人分散在三桌，相互间其乐融融地在敬酒。见叶队和辛队来了，一个个都端着酒杯过来了：“叶队好！辛队来啦！”喝点？红的白的？……”
辛翼半推半就灌下去好几杯酒，众人这才勉强放过他去闹叶队。趁这个时机，辛翼找到技术队的位置，扯了张椅子坐下，招呼道：“哟，都来了啊。”
刘一楠语气里满是埋怨：“辛队，还指望着你给我们挡酒呢，怎么这么迟才来？”
“这不是有事嘛。”辛翼几下便把这话题推了过去，道：“你们聊什么呢？”
“辛队你没看总群吗，有个女高中生失踪了，陈局让我们转发一下寻人启事。”
“失踪？”辛翼不以为意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道：“离家出走吧。这种案子每年局里接到的可太多了。叛逆期的孩子，不好管。”
刘一楠看起来并不吃辛翼转换话题这一套，继续着道：“辛队，你可是我们技术队队长，你的队员夏夏可被人拉去灌酒了，你不管？”
“是嘛。”辛翼眉毛一挑，身子后仰，视线在包厢里扫视着，很快就找到了在人群中被包围的夏萤。只见夏萤一如既往地没什么表情，听着面前人说的话并连连点头，但分外红润的脸颊明显出卖了她：她不会喝酒。
看着夏萤晕乎乎还强行镇定自若的表情，辛翼不免觉得可爱，等反应过来的时候，他已经把话说出口：“行呗，那以后谁来敬夏萤酒，我替她喝呗。”
此话一出，众人立刻闹开了，有人趁着酒劲起哄道：
“辛队这是要当护花使者啊！”
“夏夏有男朋友吗？没有的话考虑下我们辛队啊！”
“高富帅配白富美，绝配啊！……”
众人的玩笑话不绝于耳，夏萤听见了硬装没听见，却在不知不觉中又灌下去一杯酒。原本辛翼准备含糊两句就把这个话题带过去了，见她这样，突然忍不住想要逗她，便举起酒杯看着她，笑盈盈问道：“大家都这么说了，夏小姐意下如何？”
众人的起哄声立刻高了个八度，就连另一边的叶文晖闻言都将含笑的目光投了过来。
夏萤脸有点崩不住了，低声丢下一句“去趟卫生间”，便在众人的笑声中逃一般地离开了。
夏萤站在水池前洗了把脸，冰凉的水稍稍降低了她脸颊的温度。她慢慢恢复冷静，大口大口在镜子前深呼吸。许久，她从水池旁扯出一张纸擦擦脸，将纸卷成一团扔进垃圾桶。还没来得及转身，她从镜子里看到身后进来一个人。
祁思嘉。
两人的目光在镜子里交集，夏萤站着没动，任祁思嘉站到自己身边的位置。只见她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，又慢悠悠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细烟，从中抽出一根，点燃，吸了一口后，熟练地吐出一个烟圈。
烟味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逐渐散开，两人的面孔在镜中渐渐模糊。
夏萤静静站着，没说话也没离开。直觉告诉她，祁思嘉有话要跟她说。
果然，停顿了半晌后，祁思嘉吐了一口烟圈，看也不看她，问道：“听说你开始没准备来这里，是吗？”
夏萤等了半天，没想到祁思嘉要说的是这个。“什么？”
“就业志愿，听说你填了北城？”祁思嘉边说边掐灭了烟头，随手扔进一旁的垃圾桶，道：“那为什么后来又来了这里？”
这个问题不是夏萤第一次被问到了，她突然有些好奇，为什么大家都对这个问题感兴趣。
“第一志愿填北城支队，这是很正常的吧。”夏萤洗完手，从盒子里抽了张纸擦擦手，“你不是？”
“我当然不是。”祁思嘉一字一顿道：“毕业的时候，志愿表上，我只填了这里。”
夏萤瞥了她一眼，道：“那恭喜你，如愿以偿。”说完将纸巾揉成一团，扔进垃圾桶，转身准备离开。就在她一只脚刚踏出去的时候，就听见祁思嘉在身后说：“夏萤，我很讨厌你。”
夏萤的脚步顿了顿。
“是么。”她重新迈开脚步，头也不回道：“巧了，我也不喜欢你。”
回到包厢的时候，大家全都喝开了，平日少言寡语的人此刻也都笑容满面，三五成群地划着拳。夏萤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，还没来得及吃几口菜，刘一楠就举着酒杯晕晕乎乎地回来了。见到夏萤，刘一楠高兴地喊了一声：“夏夏！你去哪啦，好多人来敬你酒，辛队替你挡了好几杯呢。”末了还附赠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。
“尽瞎说。”夏萤放下筷子：“我人都不在，你怎么知道就是找我的。”
刘一楠紧靠着她身边坐下，笑嘻嘻地揽住她胳膊：“怎么不是找你的，周航的案子，你功劳可大啦！”
周航一案的侦破，技术队的确功不可没。叶文晖乐得把功劳全推给技术队，毕竟别人不再说“海城支队就一个叶文晖”了，他打心眼里高兴。辛翼呢，怕麻烦，生怕大家对他寄予厚望而把工作任务都扔给他，转手把功劳全推到了夏萤身上。加上夏萤本身就是支队争取来的人才，陈局深感自己有眼识珠，不仅在晨会上点名表扬，私下还表示可以酌情缩短她的实习期，争取早日转正。
两人正聊着，别的部门都跑过来劝酒了，就连张副队也带头给夏萤倒酒。夏萤没办法，只得端起酒杯应付几句。
霎那间，夏萤耳边充斥着众人的欢笑声，倒酒声。夏萤只觉得脑袋变得越来越重，她有些抬不起头，觉得好像一直有谁在拉着自己。慢慢的，夏萤觉得自己有点站不住了，索性就靠在那人的身上，任他拉着自己走。
再然后，她好像被人抱了起来。那人身上有股很特殊的气息，虽然混上了一点饭店里的油烟味，但还是很好闻。
她想睁眼看看是谁，但眼皮怎么也睁不开，只好放弃了。耳边还回荡着那人的说话声，语气很温柔，呼出的热气在耳边有酥酥麻麻的触感。紧接着，大脑突然一片空白，夏萤彻底昏睡了过去。
醒来的时候，她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床上。她半撑起身体，看了看床头柜上的闹钟，时间显示在三点四十三分。
客厅还亮着灯，白色的灯光通过房门底部的空隙照了进来。她随手拿了件外套披上，赤脚下了床，打开房门，就看到阮小软正窝在沙发上戴着耳机，对着平板电脑笑得不亦乐乎。
夏萤走过去，一把摘下她的耳机，“还不睡呢。”
阮小软被她冷不丁拿掉耳机，吓了好大一跳，转身看到是夏萤才松了口气：“你怎么走路都没声音啊，吓死我了。哎呀我睡不着，看看剧嘛。”
夏萤在沙发的另一边坐下，道：“就知道看剧，工作找到了？”
阮小软一脸“你真扫兴”的表情：“你怎么跟我妈似的。我简历都已经投出去啦，现在在等消息嘛。”说到这，阮小软又道：“你今天怎么喝得醉醺醺的回来了，头痛不痛，要不要我给你泡杯茶醒醒酒？”
夏萤摇了摇头：“不用了。案子破了队里都挺高兴的，所以多喝了几杯。”
“你那酒量，我还不清楚？就知道瞎逞能，别人给你敬你就喝？”阮小软语气埋怨道，但还是给她倒了杯热水：“喏，喝点水。”
夏萤道了声谢接过来，眨着眼看着阮小软没说话。阮小软看她这样突然就笑了，故意拉长尾音道：“小夏同学，你怎么回事，又被帅气小哥哥送回家了。这一回生二回熟的，我什么时候能吃你们喜酒呀？”
夏萤一听这话，一言不发就往自己房间那走。进了房一关门，把阮小软得意洋洋的笑声隔绝在门外。
果然是他。
夏英此刻的心情有些微妙，但她也说不清为何微妙，只觉得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心头蔓延。
她掏出手机，打开又锁屏。反复许久后，她终于点开他的微信对话框，编辑半天，发出了两个字：谢谢。
发完消息后，夏萤把手机放到枕边，重新钻进被窝，准备合眼睡觉。
过了片刻，夏萤睁开眼，拿起手机，按亮屏幕。
没有信息。
这么晚，照理也应该睡了。夏萤这么想着，心里却有说不出上来的滋味，索性把手机关机，扔到了一边。
不管了，睡觉。
另一边，辛翼没开灯，摸着黑走到客厅，给自己倒了一杯冷水，一饮而尽。
情绪渐渐稳定下来，辛翼大口大口地呼吸着。噩梦里的画面还在浮现在眼前，即使已经醒来，辛翼仍觉得胸口一阵窒息，喘不过气。
又来了。
这个梦从那年起，纠缠了他这么多年。多少个夜里，他一身冷汗从梦中惊醒，之后便再难以入睡，失眠一整宿。
辛翼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，刚举起杯，手边的手机亮了。
辛翼扫了眼消息，不由得笑了。
是她。
情绪意外的得到了缓解，他转身，给自己倒了小半杯红酒，走到阳台上，望着夜空，直到天亮。

无人车辆
视频组在连夜加班查看完所有监控资料后，目光锁定在6月5日当晚，国安大道附近出现一辆车牌被挡住的黑色大众汽车。从镜头里一闪而过的画面来看，驾驶位上的男生正是应浩。
“简直瞎胡闹！”陈局得知这消息后，几乎是在办公室咆哮出来：“放任未成年无驾驶证就把车开出了城，交警都去哪了？！”
“走的是小路，并且在国安大道附近拐进了山路，大概是为了躲避收费站。”叶文晖语气沉重道：“应该是事前就规划好路线了。”
陈局重重将一沓资料扔在桌上：“我不管。加大人手顺着这条路线搜查下去，让各部门全力配合。当务之急，是确保这两个孩子的生命安全！”
“是！”叶文晖站直身体，应道。
警方走访了学校附近的租车铺，挨个询问店主是否见过照片上的人，大多都说没见过。
六月的温度已经迅速攀升至三十摄氏度，叶文晖随手抹掉额头的汗，准备离开。有个瘦瘦小小的店员装作有事跟着叶文晖出了门，悄悄把叶文晖扯到一边，低声道：“这人我见过。”
叶文晖心里一惊，面上不动声色道：“什么时候？”
“就前几天，具体日期记不清了。”店员边说边警惕地四下巡视：“小姑娘想来租车，但没有驾照，这肯定不能租。”
“小姑娘？”叶文辉举起陈若瑶的照片道：“她？”
“对。”店员点头。
叶文晖微微蹙眉：“就她一个？”
“是啊。”店员顿了顿，继续说道：“后来这个小姑娘问我们，哪里不用驾驶证也能租到车，没人回答。她就在店里求了半天，老板发火了，把她赶了出去。后来……”
“后来你一时心软，就告诉他了？”叶文晖看着他道。
店员低下头不说话，算是默认。过了会谈起头来，面色沉重道：“我看了新闻，说这小姑娘失踪了，很可能是被绑架，我就……”说着抬起头，用祈求的眼光看向叶文晖：“这事我是有责任的，我就不该多嘴，要不是我……”
“就算你不说，也会有别人告诉她的，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她。”叶文晖安慰了他几句，道：“所以她是在哪里租车的？”
店员报出了一个地址。
办公室里，空调扇页“嗖嗖”地输送着凉气。辛翼给自己泡了杯热茶，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屏幕。
根据陈若瑶父母提供的手机号，辛翼联系了通信基站去追踪陈若瑶的位置，目前正在等待回复。陈若瑶的手机是关机状态的，辛翼只能祈祷她没有扔掉手机卡，不然追踪到手机卡的位置也是无果。
手机铃声响起，辛翼瞥了一眼屏幕，是叶文晖。
“怎么了？”辛翼接起电话。
“租车的地方找到了。”大概是那边信号不太好，叶文晖的声音断断续续从手机里传出来：“车主说前几天租出去一辆黑色大众，无车牌号。押的身份证是陈若瑶的。”
“陈若瑶？”辛翼不解地问道：“被迫的？”
“可能不是。”叶文晖边走边拿着手机说道：“走访了好几家租车铺，都说是陈若瑶一个人来租车的。”
“一个人？”辛翼有些不解，道：“那应浩呢，车主们都没见过？”
“没。”那边传来几声轻咳，然后道：“所以应浩绑架陈若瑶的说法应该不成立，两个人很可能是商量好的。”
“……哈？”辛翼迷惑了，想了想，道：“那我们之前思考的方向就不对。但，刘华的死肯定跟他们两个有关系啊。”
“这个回来再说。”叶文晖顿了顿，道：“我等会发个地址给你，你定位一下看看距离。车主说当时陈若瑶问了这个地点，估计是要去那里。”
“行。”辛翼应道。不一会儿叶文晖微信给他发了个地点，辛翼一查，是位于海城郊区地段的一座深山里。
“不好。”辛翼深深皱起眉。
就在此时，通信基站那边很快给辛翼回了消息，将锁定的SIM卡地址发给辛翼。辛翼单手操作，将地址往搜索栏一输入，呈现出来的标点和叶文晖给出的地点，相距不到一公里。
“朝这个方向追过去。”辛翼当机立断把详细地址和路线发给叶文晖：“不管事情真相到底是什么，先找到人再说。”
“我明白。”叶文晖当即拿起对讲机：“根据之前会议的分组情况，一对二队跟我走，三队留在局里待命！”
“是！”
搜查行动正式开始，辛翼接过助手递来的耳机，确认信号正常后问道：“文晖，你那边情况怎么样？”
“在路上。”叶文晖边说边调整了下耳机的位置，继续开车道：“基站那边情况怎么样了？”
辛翼手指在触屏版上轻轻划过，道：“我接入了基站的信号，可以实时监测到陈若瑶SIM卡的信号位置。不过目前为止，位置没有移动过。”
叶文晖暗感不详：“这意味着……”
“这意味着，”辛翼把话接下去道：“往好处想，两人没挪过位置。但我更倾向于第二种可能，手机卡已经被扔掉了。”
叶文晖不可思议道：“他们才16岁，就能有这种反侦察能力了？”
“也不一定是为了反侦察，可能是怕被人找到，索性把一切都扔了。”辛翼看了眼天气预报，道：“你们最好抓紧，等会可能要下雨。天一旦阴下来，在山里可就不好找了。”
叶文晖没说话，默默加快了油门。
这边技术队整个部门都端坐在电脑前进行实时监控，另一边陈若瑶的父亲坐不住了，硬闯了进来道：“你们负责人呢？跑哪去了？”
闻讯赶来的张安将他拦在门前道：“不好意思，陈伯父，这边正在办案，不能擅自闯入。”
“办案就坐在电脑前敲敲键盘就行？人都不见了，出去找啊！”陈伯父不顾张安再三劝阻，在门前大声吼道。
“怎么了？”叶文晖明显也听到了陈伯父的声音，出声问道。
辛翼轻轻“啧”了一声，不满地摇摇头。这边张安明显看到了辛翼的举动，手一挥找来两个警员，就想把陈伯父给拖下去。
陈伯父看这架势，立刻后退一步大声道：“怎么，我的女儿失踪了，我来报案，还想要赶我？这就是你们警察的办案态度吗？领导呢，我要找你们领导！”
双方正在拉扯的时候，一个小警员艰难从门外挤进来，递给辛翼一则报告，道：“辛队，这是法医部交来的对刘华尸体的二次尸检报告，叶队说先交给您。。”
辛翼随手接了过来，翻了翻。上面清楚标明了刘华的死亡时间：5月31日晚六点至八点间。
就在此时，门口的推搡声逐渐小了下去，夏萤从屏幕前抬起头看了陈伯父一眼，只见他伸长脖子，紧紧地盯着辛翼手中那份尸检报告，甚至想要凑近看，被张安等人坚决地拉走了。
夏萤收回目光，那种隐隐不对劲的感觉又冒出了头。
耳机里忽然接近来信号，辛翼坐直身体，细细听了一阵，道：“他们到了。”
连带着夏萤在内的众人一惊，各自都按下心中思绪，静听辛翼接下来的话。夏萤边等候消息，边把部分注意力放在屏幕上的坐标系统上。从屏幕上可以看到，叶队等人的信号点不断向预设位置靠近。
夏萤提了一口气，屏息等待结果宣判。
辛翼停顿了很久都没有说话，久到夏萤以为那句“他们到了”只是自己的幻听。就在这时，她听见辛翼轻轻吐出一口气，沉闷道：“人不在。”停顿片刻，又道：“他们把车丢在那里了。”
浓浓的失落感充斥在夏萤的心头，也萦绕在整个技术部。辛翼低头摘下耳机，决定去走廊抽根烟。
如果是应浩绑走了陈若瑶，为什么车是陈若瑶租的？如果是两人商量好一起离开，为什么又要把车和手机给扔掉呢？仅凭着双腿，他们能到哪去？还是说，背后有人在指使这两个孩子？
来不及多想，辛翼熄灭手上的烟，下令道：“二小队，跟我走！”
此次搜寻行动无果，对警方而言可以说是大为打击。首先大山信号本身就薄弱，范围又广，警方又失去可以定位的信号来源，仅靠双脚搜山无异于大海捞针。另一方面陈若瑶应浩等人失踪已逼近48小时，时间紧迫，众人实在担心二人的生命安全。
警局其他人以最快速度赶到了现场，围绕车辆展开实地勘测。
方向盘和座椅上提取到若干清晰指纹，初步判断指纹属于陈若瑶和应浩两人。因两人均没有犯罪前科，指纹库里并没有两人指纹信息，所以暂时不能判定方向盘上的指纹属于谁。不过警方对此依旧保留绑架案的可能性。
辛翼带领一队技术队成员也赶到了现场。此时天色已经逐渐转黑，辛翼接过助手递来的手电筒，蹲下身照了照车辆后的轮胎痕迹，抬起头跟叶文晖说道：“轮胎印迹歪歪扭扭，不是直行的。”
叶文晖也注意到了这一点，在他身边蹲下道：“这说明……车辆打滑？”
“或者车内有人在抢方向盘。”辛翼说完拉了拉口罩，站起身道：“如果从陈若瑶父母那边得不到什么信息的话，我建议还是再走一趟学校。”
叶文晖转头看他。只见辛翼若有所思地看着这辆溅满泥泞的车身，道：“这件案子，可能没我们想的那么简单。”
辛翼应了一声，手电筒往四周照了照。在灯光划过一块大石头的时候，辛翼察觉到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。
他重新调整手电筒的方向，顺着光源走过去，看到一个小小的白色物体落在稀疏的草丛里。
是一块SIM卡。
辛翼微微一笑，戴上手套，将它小心捡了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