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明月几乎一夜没睡。
例假如期而至，秦明月腹痛难忍。
又因着昨夜有点着凉，头也疼的厉害。
她挣扎着起身，为自己冲了一杯红糖姜茶，喝了好几大口，才感觉好一些。
从前，方云凡记她例假的日子比她自己还要准确。
提前两天便为她准备好了暖宝宝。
痛经的时候，方云凡便会为她贴上暖宝宝，然后为她煮好姜汤。
秦明月说：“云凡，你这么好，如果有一天你不在我身边了，我该怎么办啊。”
方云凡笑着摸摸她的脑袋。
“瞎说什么呢？我怎么可能会不在你身边？月月，我们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。”
“等我们老了，头发都白了，走路都晃悠了，我还要牵着你的手，去散步，去看日出，去看夕阳。”
秦明月一头扎进他怀里，浑身都洋溢着幸福的气息。
而现在，他把这些都忘了。
另一边的周小小却没有忘记刺激她。
一条又一条信息发了过来。
“怎么还不来？害怕了？还是不敢面对？”
“你的亲亲未婚夫一整晚都在我这里，你不想看看我们做了什么吗？”
“他说我怀孕了，他还是忍不住，所以又做了两次才来医院产检的，你想要看看过程吗？”
秦明月脑袋“嗡嗡”作响。
她把手机丢到一边，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。
她还是没出息的，鬼使神差的来到了周小小说的那家医院。
VIP病房里很安静，秦明月小心翼翼的顺着走廊来到周小小说的那间病房。
透过病房的半扇透明玻璃，秦明月看到了里面一番热闹场景。
病房里挤满了人，病床边上也堆满了燕窝和各种补品。
“医生说了，小小这是头胎，自然要多加小心才行。”
方母笑眯眯的说着，还不忘打了方云凡一巴掌，“你这个臭小子，现在小小怀孕了，你下手可轻着点，听到了没有？”
周围的几个人全部都笑了起来。
“哎哟，妈，说什么呢？她怀孕了，我还不知道怎么跟月月交代呢，你就少说几句吧。”
方母白了她一眼。
“那有什么交代的？如今怀了我们方家血脉的人是小小，那个什么秦明月的，就算了吧，反正还没有结婚——”
“妈，你就不能少说几句？”
方云凡不耐烦的打断了方母的话。
“我说过了，我非秦明月不娶，你就别说风凉话了。”
另一边，不知道是方家哪位亲戚的也开了口。
“云凡，这事儿你还是得听你妈的，你说周小小，为你付出了多少？如今又怀上了孩子，她才是方家的大功臣！”
方云凡瞬间黑了脸。
他沉下眸子低声说道：“闭嘴。”
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。
半晌，他又对周小小道：“你准备在这里住到什么时候？医生说了你的胎很稳固，不需要太小心了，赶紧出院回学校吧，我走了。”
说罢，转身就准备走。
“云凡哥哥！”
周小小却突然起身，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。
“哥哥，我第一次怀孕，我害怕......”
“你知道的，我身体不好，生孩子有心脏骤停的风险，我真的好怕，好怕我会离开这个世界，离开你。”
“哥哥，求求你别走，你可以讨厌我，可以不跟我说话，我只需要你这样在我身边陪着我，可以吗？”


“月月，你真的决定要离开这里吗？”
姜遥一脸担忧，“半个月以后，就是你们的世纪婚礼啊，你们——”
“嗯，我决定了。”
秦明月打断了她的话。
她皱着的眉头一点点舒展开，眸子平静的如一汪死水。
“遥遥，到时候，我的‘尸体’和死亡证明，就得拜托你了。”
“我的体质有多特殊，你是最了解的，无论多重的伤都能迅速恢复，根本要不了命，你是我唯一的闺蜜，又是医生，所以只有你，才能让他相信，我是真的死了。”
“遥遥，抱歉，我给你带来了这么多麻烦，你放心，你的这份恩情，我日后一定好好报答。”
姜遥握住她的手，仿佛下定了决心，重重点头。
从姜遥所在的医院走出来时，秦明月如释重负。
一切，终于要结束了。
手机铃声响到了第五遍，秦明月咬咬嘴唇，装作若无其事的按下了接听键。
“月月，你在忙什么啊，我打这么多次电话都不接。”
“我......”
“说好了啊！晚上八点，我们在世贸大厦不见不散！”
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声音，“我有惊喜要给我的月月小宝贝。”
还不等秦明月答复，电话就挂断了。
她似乎听到了几声女人的嬉笑和娇喘。
她握着手机看了一眼那个熟悉的名字，禁不住冷笑一声。
#方云凡 跨年惊喜＃的词条还挂在微博热搜第一的位置上。
“今晚8点，请大家在世贸大厦见证我们的爱情，新的一年，我爱永恒！”
评论里热闹非凡。
“方云凡真的是爱惨了秦明月呜呜呜呜......”
“世贸大厦？每年都这么有仪式感，让我们这些单身狗怎么活？”
“羡慕死我了！就没见过这么纯爱的总裁！”
“恋爱脑真是一个男人最好的嫁妆啊啊啊啊！”
秦明月的手指有点颤抖。
她退出微博，正准备关掉手机，却看到了几条信息提示。
虽说已经可以预见到会是些什么内容，但她还是忍不住点了进去。
第一张照片上，唇红齿白的女人望向她的未婚夫方云凡。
她穿着一条超短裙，裙摆被掀起来，裙下的风景若有若无。
第二张，是方云凡将她搂入怀里，手放在她的大腿处轻轻抚摸，两人眼神拉丝，恨不得立刻亲上去。
第三张，方云凡已经将她按在床上抵死缠绵。
接下来，便是好几个视频。
“云凡哥哥，你说说，是我漂亮，还是你未婚妻漂亮？”
视频里传来熟悉的男人的声音。
“你更骚。”
秦明月面红耳赤，接下来两人发生了什么，她就再也看不下去了。
她迅速关掉视频，将手机放在口袋里，眼前一片漆黑，胃里也一阵翻滚，恶心的险些吐出来。
踉跄了好几步，秦明月才一下子靠在墙面上，缓缓蹲下来，大口大口的呼吸着。
人人都说她找到了全天下最好的男人，人人都说她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孩。
可只有秦明月知道，方云凡在外面包养了一个女大学生。


那个女大学生，是方云凡一直资助的贫困生。
秦明月十九岁那年与方云凡在一起。
二十五岁研究生毕业那年，答应了他的求婚。
整整六年时光，他们彼此扶持着走过了很远很远的路。
与她相依为命的爷爷去世时，是方云凡陪在她身边，在她最痛苦的时候紧紧抱着她，发誓要一生一世守护她，保护她。
他们出去旅游遇到山体滑坡，情急之下，是方云凡不顾自己的生命安危，将她护在身下，自己却被滚落的石头砸的几处骨折。
他知道她喜欢仪式感，所以每年的跨年夜，他都会给她最大的惊喜。
她知道他所有社交平台，银行卡的密码。
他的手机、电脑背景，聊天头像也全部都是她。
他给过她最美好最盛大的订婚仪式，在为她戴上钻戒的时候，他说：“月月，我爱你，我一生一世都要与你在一起，白头偕老，永不分离。”
可在一年以后她才知道，订婚典礼结束以后，方云凡便马不停蹄的去找了另外一个女人。
他急不可耐的将她丢在床上，然后将秦明月为他买的订婚西装和领带随意扔在地上。
这件事以后，秦明月才后知后觉的悄悄做起了调查。
原来，他们早就已经暗度陈仓了。
甚至这几年里，她每一次在方云凡的要求下献血，也是在给他和他的情人做嫁衣。
曾经有一段时间，方云凡的公司被对手暗算销售假货，口碑一度一蹶不振。
方云凡提出，叫秦明月去献血，好给公司做慈善宣传。
公司的生死存亡之际，秦明月根本来不及怀疑什么，怀揣着一腔热血一连献血十多次，最后被评为全市感动青年人物，公司口碑也逐渐好转。
方云凡感动的要命，他将她紧紧揽入怀里，红了眼眶。
说话时，连声音也是颤抖的。
“月月，你是我最爱的人，也是我的贵人，你相信我，我一定用余生去弥补你，去爱你。”
“我一定会让你成为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。”
秦明月对方云凡说：“云凡，只要能让我帮到你，帮到公司，这点疼痛，根本不算什么。”
“反正失这点血也要不了我的命。”
“我会活的很久很久，你有大把的机会好好爱我。”
其实，方云凡的心思，她只猜透了一半。
方云凡是想利用她扭转公司的局面。
可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，便是他包养的那个女大学生，因为身体原因，需要不断输血。
血库里的血根本不够，于是方云凡，就想到了从小身体特殊的秦明月。
她是唯一一个，也是最合适的，能长期供血的“血包”。
手机信息的提示音还在她耳边不断的响着。
秦明月气的浑身发抖。
不打开看，她也知道，那些消息，大概全部都是方云凡和另一个女人云雨的样子。
想到这些，秦明月绝望无助的闭上了眼。
她紧紧攥住手机，喉咙堵的要命。
“方云凡，既然你背叛的如此彻底，那就别怪我在最重要的日子里，永远从你的世界消失。”
“我要在半个月以后的婚礼上离开你，我要彻底抹去我存在过的所有痕迹，让你永远也找不到我。”


翌日，婚纱店内，秦明月木讷的换上了方云凡最喜欢的那款婚纱。
从试衣间里走出来的时候，方云凡的眼睛都直了。
半晌，他才缓过神来，走上前去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。
“月月，你好美。”
秦明月语气冷漠。
“那就这条吧，其他的都不用试了。”
说罢，她扭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。
长长的拖尾婚纱，雪白雪白的，头顶上还有配套的皇冠，上面镶嵌着的名贵珠宝，闪闪发光。
真的很好看。
以前，秦明月总是想，若自己真的有一天可以为方云凡穿上一身婚纱，那这一生都值了。
而现在，她却只觉得讽刺。
这身婚纱也仿佛变得又紧又绷的，束缚在她身上，让她喘不过气来。
她扭头对方云凡道：“我去把婚纱换下来。”
回到试衣间的时候，她听到外面的工作人员笑着说道：“方先生，你太太真好看，她一定是最美的新娘。”
秦明月苦笑。
换下婚纱走出去以后，方云凡已经不见了。
秦明月把婚纱放在前台，准备独自离开。
这时，却听到另一间试衣间里，传来一阵不堪入耳的声音。
“你为什么要我把婚纱脱下来？秦明月可以为你穿上婚纱，我就不可以吗？”
“我穿婚纱的样子，不比她好看吗？”
秦明月脚步突然顿住，一步也挪不动。
里面传来一阵熟悉的男人声音。
“你在胡说八道什么？月月是我未婚妻，她为我穿婚纱天经地义，你算什么？脱下来！”
秦明月冷笑了一声，呆呆的望着试衣间的方向。
“我就不脱！要脱也得你来脱。”
接着，里面传来一声拉链被拉开的声音。
秦明月只感到脑袋嗡嗡作响，阵阵耳鸣传来。
“都说了，我肚子里还有你儿子呢，要轻一点。”
“叫你勾引我，我得好好收拾你！”
方云凡的声音霸道而又低沉。
“你未婚妻还在呢，这不是在玩儿火？”
“闭嘴！腿抬高点儿！”
接下来，便是一阵亲吻和低沉撞击声。
秦明月紧紧捂着嘴，想转身离开，身体却仿佛僵住了一般，怎么也动不了。
也不知过了多久，里面的声音逐渐停歇了。
秦明月这才缓过神来，转身就跑。
两人暧昧的声音传过来。
“好了，结束了，现在你可以去找你未婚妻了。”
“你在老地方等我，今晚我还要。”
冲出婚纱店以后，方云凡的电话打了过来。
秦明月直接按下挂断键，没有接。
在外面冷静了好久，她看到了飞奔而来的方云凡。
“月月，你怎么又不接电话？你——”
“我没事，你不必着急。”
秦明月冷声道，“为什么这么紧张呢？是因为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所以心虚吗？”
方云凡呆了一瞬。
转而，立刻将她揽入怀里。
“月月，你别多想，我是太爱你了，所以才会这样紧张。”
“或许让你不高兴了，有心理压力了，我向你道歉，好吗？”
方云凡的声音温柔无比。
秦明月深吸了一口气，道：“好。”
推开方云凡，她又道，“你在车上等等我，我要回婚纱店一趟，我的耳环落里面了。”
方云凡：“我陪你。”
秦明月摇头，然后拂开他的手，“我想一个人去。”
低头，手机里发过来的消息，就像是一根刺，要狠狠刺穿她的心。
“云凡哥哥跟你在一起一定是味同嚼蜡呢，否则怎么可能在我面前这么放纵？我怀孕了都不肯放过。”
婚纱店里，周小小正低头编辑另一条信息。
秦明月踩着高跟鞋走上前，在她抬头的一瞬间，狠狠往她脸上甩了一巴掌。
“就这点本事，嗯？”


秦明月怔在门口，双腿似灌了铅一般，根本抬不起来。
如果这一切都是一场梦，就好了。
周小小嗲声嗲气的话还回绕在她耳边。
“云凡哥哥，再陪我一会儿，我知道你有月月姐，可是，可是我只有你......呜呜呜......”
方云凡似乎有些心软了。
他叹了口气，在她病床边坐了下来。
周小小的兴奋溢于言表。
她一下子扑到了方云凡怀里，撒娇道：“云凡哥哥，你真好。”
“哥哥，如果，我是说如果，我生孩子的时候真的心脏骤停了，你会让月月姐把心脏换给我吗？”
方云凡皱着眉：“不会有这个如果。”
周小小撒娇道：“假如嘛，难道你真的愿意看着我去死？明月姐的体质就跟不死之身一样，要她一颗心脏，又要不了她的命，有什么舍不得的？”
方云凡阴沉着脸，眸子垂下去似乎在想着什么。
他拍拍周小小的背，安慰道：“我说了，不会有这个如果，就算是有，我也不会让你真的死掉，你放心吧。”
“那就是说，你会为了我劝月月姐捐献心脏了？太好了！”
周小小兴奋的在方云凡脸上飞快的啄了一下。
方母和其他几位亲戚也识趣的互相看了看，然后起身准备离开。
秦明月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上。
她飞快的离开，藏在了一处角落。
脑海中还回荡着方云凡和周小小说的话。
她从小体质特殊，异于常人。
她从不生病，就算是失血，重伤，都要不了命。
可是，她唯独不能没有那颗心脏。
她的特殊，全是这颗心脏给的。
这些，方云凡全部都知道，却还是给周小小许愿，如果真的有个万一，他会选择摘下她的心脏。
她和周小小两个人里，如果只有一个人能活，那这个人，绝对不会是她。
秦明月屏住呼吸，缓缓蹲下来。
仿佛这样能稍微减缓一点她的痛苦。
要是这颗心脏真的能捐出去就好了，她想。
捐出去了，就不会这么痛了。
方母他们离开以后，秦明月才缓过神来。
她起身准备离开，在路过那间病房的时候，又听到了从里面传来的，两人的打闹声。
“哎呀好了，你就不能轻点儿？对宝宝不好！”
“哼，说好了，从今天开始，只能摸摸，别的什么都不许做！”
方云凡道：“我偏要做！看你能拿我怎么办！”
周小小银铃般的笑声传了过来。
“嘻嘻嘻......讨厌！云凡哥哥你好坏！”
秦明月怔在原地，好半天都挪不动脚步。
她感到自己的心，仿佛在这一刻，被一张大手给生生的揉碎了，痛的她喘不过气来。
秦明月是捂着胸口，逃似的冲出医院。
新年的第一天，天空却是雾蒙蒙的。
街上人也很少。
她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啊走，直到天空飘起了一粒粒雪花，轻轻落在她的头顶上，肩膀上。
雪越下越大，突然，心不在焉的秦明月脚下一滑，摔倒在地。
她吃痛的叫了一声，好半天都没有站起来。
接着，她被人七手八脚的送到了医院。
她听到自己耳边传来医生的声音。
“怎么烧成这样？三十九度！”
“小腿骨折了，需要立刻手术，家人在身边吗？”
没有人应答。
秦明月迷迷糊糊道：“我......我可以自己签字。”
这时，周围有人认出了她。
“这不是那个方云凡的未婚妻吗？谁能联系到方云凡？”
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，吵吵嚷嚷。
她拼命睁开眼睛，看到方云凡风尘仆仆的向她跑来。
“月月，月月你怎么回事？”
“怎么不好好在家休息呢？”
“我来签字，我来签字，医生，求求你一定要治好她，她是我未婚妻，是我此生最爱的人，如果她有什么三长两短，那我也活不成了！”
秦明月被推进手术室。
接下来，她彻底失去了意识。
再醒来的时候，方云凡正黑着眼圈跪在她床边。
“月月，你还好吗？还疼不疼？都是我的错，我不该丢下你一个人，原谅我，好不好？”
他挽起秦明月的手，深深一吻。
秦明月笑了。
接着，扭过头去，悄悄擦掉眼角滑下来的泪珠。
这一切都是那样真实，又那样假。
他哽咽着问：“云凡，你是真心想要娶我的吗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