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蜷缩在床上，等天亮。
迷迷糊糊的时候，听见傅闻舟在哄苏巧巧睡觉。
那么严肃的一个人，居然在讲小美人鱼的故事。
等到电话那边传来呼吸声，他才爬上床，轻抚我的眉眼，然后帮我揉揉水肿的小腿。
他声音轻轻的。
“融月，再辛苦一段时间，很快就结束了。”
我装作无意识地转头，眼泪掉进枕头里。
是啊，很快就结束了。
一早起来，枕边已经凉透了。
挂在一边的大衣口袋一直在震动。
我以为是傅闻舟上班忘了带手机，走过去摸出来。
却发现是一部我从没见他用过的手机。
日程表设置了闹钟。
巧巧回国，航班是......
酥酥麻麻地震动险些让我拿不稳手机。
锁屏是苏巧巧的睡颜。
要是再早一点发现这部手机，锁屏密码我一定会自作多情输入我自己的。
可是现在，我随手输入苏巧巧的生日，轻松解锁。
壁纸是苏巧巧的毕业照。
相册里，有几万张关于苏巧巧的照片。
即使是在女生看来属于废片的，傅闻舟也不舍得删除。
我咽下眼泪，深呼吸调整，才把手机放回去。
下一秒，傅闻舟打开了房门。
他有些不自然地关心我。
“是不是我的手机吵醒你了？抱歉，最近工作比较多。”
然后拿过大衣，不着痕迹地遮掩手机的模样。
生怕我知道那是备用机。
我低下头摸摸肚子。
“是孩子太闹了，闻舟，今天可以陪我去产检吗？”
傅闻舟面露难色，走过来亲吻我的额头。
“宝宝，下次好不好？”
我嘴角勉强牵扯一下。
“好啊。”
傅闻舟，没有下次了。
*
傅闻舟走后，我随便换了件衣服，没有惊动司机就打车离开了。
我早就知道他不会答应陪我。
我本来也没想他陪我。
划过通讯录，我翻出被我拉进黑名单的傅琛。
打了第十个的时候，傅琛终于不耐烦的接了。
“牧融月，三年过去了你还要纠缠我？我已经和巧巧结婚了！
“当年如果不是你突然回苏家认祖归宗，联姻对象根本不可能是你......”
我打断傅琛的喋喋不休。
“傅琛，你老婆出轨了，你知道吗？”
......
傅琛难得地沉默了。
“巧巧不会背叛我。”
他的声音晦涩，似乎也想到了什么。
我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，抹了把泪。
我也以为傅闻舟不会背叛我。
“再查一查吧，傅琛，好好查一查。”
挂了电话，我让司机把车停在律师事务所。
拟了一份离婚协议，又回了家。
直到下午，从前天天加班的傅闻舟准时回家接我。
似乎是即将得偿所愿，他的嘴角都有意无意勾起。
傅家老宅坐落在半山腰。
我们到的时候，已经有一些人了。
我已经嫁进来三年，可傅家人却还是不喜欢我。
有几个旁支见到我，就小声说着什么。
“牧融月明明才是苏家真千金，可这都三年了，居然还没改姓苏。”

他侧头吻过我眼角的泪水，温柔缱绻。
傅闻舟对我总是这样，淡淡的，不是那种浓烈的深爱，但又能感觉到他的在意。
如今得知真相后，我才明白，这都是为了监视我。
因为他全部炽热的爱，都给了我妹妹苏巧巧。
“没事，只是看电视被感动到了。”
我强忍着愤怒引起的颤抖。
傅闻舟却自以为我太感性，无奈一笑。
“傻瓜，这些都是假的。”
“对了，巧巧明天回国准备参加比赛，晚上的家宴，你和我一起回老宅吧。”
见我不说话，傅闻舟又捏捏我的脸颊。
“好了，当年是傅琛对不起你，巧巧也是无辜被牵连。再说，你不是也要参加那个钢琴比赛吗，正好，巧巧学成归来，你们姐妹可以聊聊。”
这次比赛，我准备了很久。
怀孕前三个月严重的孕反，我也在坚持练琴。
不管苏巧巧如何，我都一定会参加。
我装作乖巧地点头。
傅闻舟松了口气，手机微震，他看了一眼就露出笑容。
“临时有工作，我先去书房了。”
“我今天还给你买了裙子，就在卧室，你去试试。”
他的语气和平时一样，但眼神却一直黏在手机上。
等他进了书房，我再次点进电脑里的微信。
就看见苏巧巧发来的信息。
第一条就是她身穿清凉的礼服，一条裙子都拼不成完整的布料。
“小叔叔，明天家宴，我穿这件好不好？”
“巧巧，明天降温，穿这个会着凉。”
“好吧，那......我就只穿给小叔叔看。”
“好。”
我的心脏仿佛被大手攥紧又松开。
好半天，我才退出登录。
找出手机，打出那个电话。
......
回到卧室，就看见床上果然放着一条裙子。
这个品牌是傅闻舟常买的，他甚至是店里的SVIP。
为了在外人面前做好傅太太，我也去了解过这些品牌。
所以我一眼就认出，这不是最新款，甚至不是新衣服。
凭借着印象翻找苏巧巧的朋友圈。
很快，就在去年的十二月发现了这条裙子。
苏巧巧穿着它，靠在一个男人怀里喝酒。
我不喜欢苏巧巧，所以从来不去注意这些。
现在一看，才知道那个抱着她的男人就是傅闻舟。
他右手的无名指上没有婚戒，只有淡淡的戒痕。
再往上看，就发现每一年，每一个季度的最新款，都在往苏巧巧那儿送。
难怪，傅闻舟是SVIP。
原来，我穿的永远是别人不要的。
想到这里，我跌跌撞撞冲到化妆台前翻找我的首饰。
戒指项链手镯......
全部，都刻了字母S。
傅闻舟，真是爱惨了苏巧巧。
再抬眼看看这冷冰冰的卧室，没有一张属于我们的合影。
即使是婚纱照，都在婚后一个月被收进了地下室。
当时我十分不解，但傅闻舟只是轻描淡写地解释。
“我不太喜欢家里有照片，况且，我认为我对你的爱，不需要通过照片来证明。”
一晚的雷雨，我根本睡不着。

婚礼当天，未婚夫和我妹开房被扫黄抓了。
在爸妈的施压下，我穿着婚纱去赎人，他却主动提出退婚，迎娶我妹苏巧巧。
即便不能接受，我也只能接受。
谁知第二天，满城都说是我生性放荡，婚前聚众淫乱，这才被退婚。
别人笑我是个破烂，家里却是为了妹妹的名声不让我出面解释。
就在我被家里逼迫下嫁八十岁富商时，未婚夫的小叔傅闻舟来向我求婚。
他说他爱我多年，不嫌弃我的经历。
我哭着答应，并且恳求他帮我澄清事实。
傅闻舟同意澄清，只是婚后已经三年，却始终没有找到那天酒店丢失的视频。
直到有次我在电脑上登错了微信，看到他和别人的聊天记录。
“闻舟，你明明那么爱苏巧巧，把她让出去就算了，为什么还要娶牧融月呢，她名声不好，根本不利于你的事业！”
“融月手里有苏家的股权，如果不娶她，怎么帮巧巧争取全部财产？”
“况且，是我亲手毁了她的名声，我会负责。至于巧巧，她开心快乐就够了。”
“就算是这样，你也不能给自己戴绿帽啊？你的那个病......现在牧融月怀的根本就不是你的孩子，你真就那么大方，看着她和不同的男人上床？”
“是，我有无精症，永远不能有自己的孩子，让融月怀孕是我为巧巧谋划未来的最后一步。到时候，我会用这件事威胁苏家，让她永远失去财产继承权......”
“我是我对不起融月，但我一定会用一生来爱她。”
对面的人沉默很久，才发出一条消息。
“傅闻舟，你真够疯的。难道你看不出来，当年苏巧巧在你名下的酒店和傅琛胡来被抓是有所图谋吗？”
“巧巧很单纯，她只是太信任我了。她被抓都是因为我，是我太过嫉妒傅琛......够了，这事以后不许再说。”
“你就不怕牧融月知道这一切后离开你？”
明明只是文字，傅闻舟发出去的最后一句看着却十分自信。
“她永远都不会知道。”
不知什么时候，我的眼泪已经糊了满脸。
手抖得拿不稳鼠标，却又自虐般看了一遍又一遍。
这十几行文字，每一句，都像是傅闻舟亲手给我的耳光。
原来三年前，我被全城人耻笑，罪魁祸首是我信赖深爱着的丈夫。
他娶我，不是为了救赎我。
只是希望他内心的白月光，有一个干净的名声。
我颤抖的指尖一点点抚摸隆起的腹部。
就连这个孩子，也是傅闻舟每晚给我下安眠药，让我和不同男人上床才得来的。
难怪我怀孕前的每次同房都要蒙上双眼。
难怪他对于孩子的事总是不上心。
从前只觉得是他太忙，现在才知，原来这根本不是他的孩子。
就在这时，傅闻舟带着浑身水汽从背后拥我入怀。
“看什么呢，这么入迷？”
他抬眼，看向发出微弱亮光的屏幕。
屏幕里，播放着无聊狗血的肥皂剧。
可傅闻舟转眼，却被我满脸泪水惊到了。
“怎么哭了？”

“嘁，嫌她丢人呗，婚前乱搞，哪点比得上她妹妹苏巧巧啊。”
“我可听说，苏巧巧这几年在国外，可是有名的钢琴家呢。”
......
我别开头，装作什么也听不见。
反正等比赛结束，我就会离开。
苏巧巧一身礼裙夺目，挽着略有些失神的傅琛出现在门口。
原本还牵着我的手的傅闻舟，马上就松开了。
苏巧巧浑身都带着喜悦，投入傅闻舟的怀抱。
然后又马上松开，脸红红的。
“在国外待习惯了，我不是故意的，不要介意啊，姐姐。”
傅闻舟的手还悬在半空，又僵硬放下。
闻言，视线落在我身上。
我随意笑笑，反而扫了眼傅琛。
“不介意。”
原本应该松口气的傅闻舟，却抿抿唇，眼眸幽邃。
苏巧巧心细，一下注意到了。
她眼珠一转，下一瞬就捂着嘴巴，一手指着我的耳朵。
“咦，姐姐，我前几年不见的耳环怎么会在你这儿？”
话音刚落，又说错话般补救。
“我不是说你偷了，我的意思是，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送你啊。”
原本就对我有意见的傅家旁支更加明目张胆的议论。
“天呐，这种小偷怎么能出现在傅家，真是丢人现眼！”
“呵，你们不知道，牧融月的养母当年可是敲诈苏家五百万，真是什么样的妈养什么样的女儿。”
“闻舟真是瞎了眼，居然愿意娶这种女人......”
......
我自觉头脑一阵眩晕，又像被人砸了天灵盖。
“我没偷，这是闻舟给我的......”
“你胡说什么！”
傅闻舟不会承认他的变态嗜好。
“融月，既然东西是你偷的，那就还给巧巧吧。”
苏巧巧马上拒绝，眼神却若有似无看着傅闻舟。
“不用了，别人用过的，我不要。”
傅闻舟顿时慌了神，居然伸手直接扯下耳环。
我的耳垂顿时血流如注。
傅闻舟用手帕包着耳环小心翼翼递给苏巧巧。
直到这场闹剧结束，傅闻舟才想起我来。
却一下被我满脸的悲伤震惊。
他想抱抱我，却被我推开。
我缓步走到一个角落吹风，傅闻舟没有跟来。
我叫来一个侍者，给了他一张卡。
“帮我一个忙，事成之后这笔钱就是你的。”
*
等到夕阳下沉，我还在屋外吃着小点心。
苏巧巧背着光走来。
她一只手拿着被手帕包裹的耳环，一只手是几张泛黄的纸。
“牧融月，被你戴过的脏东西我可不要！”
苏巧巧把耳环砸在我脸上，又忍不住咯咯笑。
“哦对了，谢谢你的琴谱，我会好好比赛的。”
我猛地抬头，这才看清，那几张纸是我三年来呕心沥血写出的钢琴曲！
牙齿都被我咬得咯咯作响。
“你从哪儿偷来的！”
苏巧巧勾唇一笑。
“闻舟亲手拿给我的哦，他说了，这个冠军只能是我的。
“你这种被人玩烂的女人，怎么配弹钢琴！”
这几年，我每天都活在别人的闲言碎语里。
只有音乐能让我平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