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
寝殿内,红绸软榻,熏香袅袅。
“长公主,二爷回来了。”小丫鬟躬身立在榻外,顺从的垂下头颅,不敢窥看帐内半分。
一只柔嫩纤细,布满红痕的藕臂自帐内伸出。
轻轻一扫,把一只雪白的狐儿从榻上驱赶下来。
“江知年。”
应不染不理会丫鬟的话,冲着门外轻唤。
被赶下床榻的雪狐抖抖身上蓬松的毛发,冲着应不染尖叫几声。
“再叫本公主阉了你!”
应不染挥开帐子。
撑着酸胀的腰,指着这只龇牙咧嘴的雪狐,发泄昨晚被折腾一夜的不满。
这狐和它的主子一样难缠。
“你跟它较什么劲儿?”
一声清冽的声音自门外传来。
下一刻,便有人抬步而入。
男子衣衫飘玦,满室幽兰不与争香。腰间环佩随云步叮咚作响,衣上蜀锦也在碎光下映出精美的纹路。
“你待它可比待我好,早不来晚不来,偏偏捡我训它来。”
江知年不作声,俯身把竖起尾毛的狐儿圈进怀中。
雪狐得了靠山,正扬着一双吊角的媚眼,高傲的注视着应不染。
美人就在眼前,偏视而不见,抱那雪狐。
“一大早儿上哪去了?”
应不染掀起眼皮,看向江知年。
争辉皎月不及他如玉容颜,星辰江河不及他明眸一暼。
身如劲松登峰。
只是一身冷若寒霜的气场,让人不敢亲近。
江知年入鬓剑眉蹙起:“突厥使者今日入京议和和亲,一会儿去城门迎接。”
他侧眸瞥了一眼应不染露在锦被外的手臂,目光不觉被胸口那朵红艳艳的烙印吸引。
那是他昨晚留下的。
察觉江知年的视线,应不染挑起嘴角,缠上江知年的脖颈,“你亲亲我再去呗。”
江知年不自然的挺直腰背,把脸朝外一偏。
站在一侧的小丫鬟极为有眼色的行礼退下,末了还识趣的带上房门。
应不染轻笑一声,捏着他的下巴,强硬把人转向自己。
“可是害羞了?昨夜与我欢好时不是厉害的紧吗?”
“殿下......”江知年薄唇紧闭,缓缓合上一双墨眸,鸦羽般的睫毛微微轻颤。
相处多年,她自是知晓又惹人不快了。
“好嘛好嘛,不愿就不愿,干嘛又冷着一张脸。”应不染不满的撅起嘴。
江知年将雪狐放下。
狐儿足一落地,三个腾跃,身影就消失在窗外。
江知年理理衣袍,头也不回:“我走了。”
他双眸只注意袍衫上雪狐留下的白色狐毛,没有看到应不染眸子里一闪而过的留恋和不舍。
“真不亲啊?”她还想着挣扎一下,“今日不亲,日后后悔可来不及了。”
闻声,江知年脚下一顿。
似是察觉出什么异样,还未回头看一眼榻上的美人儿,便听到房外公公的催促。
应不染那刚刚燃起的希望如星火燎原,却随着江知年离去的背影戛然熄灭。
看着空荡荡的房间,她颓然瘫倒在床榻上,“咦~真是无情......”
应不染在床榻上无聊的打了几个滚,又从床里暗格摸出一个即将完工的荷包,满是欣喜的来回翻看。
直到小丫鬟再次来唤,才依依不舍的将那荷包放回暗格。
她爱江知年,一见钟情,钟的是脸。
他有南疆人独有的立体五官,还有高岭之花的清冷人设,智商高,又是南疆人人艳羡的二公子。
应不染魂穿的第二年,江知年七岁,到庆国为质。
皇宫偏隅一角游玩的她,惊鸿一瞥,再也移不开眼。
她费尽心思放火烧殿,终于逼着皇帝爹爹把人关押到自己寝殿旁。
日日翻爬墙头,情话不断,也未得人高看一眼。
后来江知年行冠礼,她趁人多眼乱,终于爬过墙头,一杯合欢散。
把人睡了。
皇帝爹爹大怒,要断他头颅。她跑到城墙以死相逼,哭的梨花带雨,硬要他做驸马。
他同意了。
可这一切,不过都是她一人强求来的。
爱而不得,心捂不热。
洗漱完毕,应不染懒洋洋的坐在垫了鹅绒软垫的木椅上。
眼前的饭菜索然无味。
直到小丫鬟捧着一壶青梅笑来到时,晦暗的眸子才闪出一丝光彩。
“长公主,若是让二爷知晓您一早起来吃酒,定然又要生气。”
应不染撇撇嘴,自顾自的给自己斟了满满一杯,仰头一饮而尽。
江知年迂腐又顽固,二十余岁的年纪,活的像个不知趣的老男人。
连喝酒都要管她。
吃饱喝足,又要人备了一碗蜂蜜水喝下,才唤人伺候更衣。
江知年,你终是忘了,今日是什么日子。
小丫鬟特意为她选了一件桃粉色衣裙,配上一对珍珠镶嵌的铃兰金簪。
加上这张堪称绝艳的脸蛋,还不把全天下的男人迷得神魂颠倒。
但这话小丫鬟是不敢说出声儿的,生怕招惹自家二爷不悦,项上脑袋不保。
“长公主,云岭峰冷,外披穿二爷冬前给您新添的狐裘可好?”
应不染抬眸看了一眼小丫鬟手里捧着的狐裘斗篷,心下欢喜。
转脸就让人搁下。
小丫鬟只当她是怕游玩弄脏了这斗篷,愁眉不展的站在衣柜前,不知到底该选哪件能趁了主子心。
“去书房,把二爷那件墨兔氅衣拿来。”
她站在铜镜前满意的转个圈,宽大的氅衣穿在她身上正好埋住她脚脖。
“宝儿~我是不是最美的女人?”应不染冲小丫鬟眨眨眼。
小丫鬟脸颊一红,连忙垂下头颅,“长公主自是极美的。”
马车一路缓慢西行。
应不染撩起车帘,目不转睛的看着盛京的街巷,热闹一如从前。
她垂下满是哀伤的眸子。
因她执意嫁给江知年,父皇怒火攻心一病不起,皇兄被迫出征,杳无音信,生死不明;蛮人侵城,母后宁死不屈,血溅城墙......
而这个自己抛弃一切强嫁的夫君,却连个亲吻......都不愿施舍给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