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，我叫来了收废品的阿叔。
“这，妹子，你这些都不要了？”
我眼神空洞地看着地上的物品。
“嗯，都不要了。”
“妹子，你这么厉害啊，这么多舞蹈冠军？”
我无所谓地笑了笑。
“都过去了。”
裴明川惊讶地看着我。
“你以前都不让人碰你的奖杯，每天都要擦四五遍，就都扔了？”
我复杂地看向裴明川。
“脏了。被人碰过的东西，我都不要了。”
裴明川只以为我还在耍小性子。
“好了清清，乱了的房间让佣人再收拾一遍不就好了？别生气了，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。”
“好。”
“我要你立马去跟我领证，我们移民到国外，抛下一切。”
裴明川温柔的笑容僵在脸上，要笑不笑的表情看着十分可笑。
我期待中的回应，却迟迟没有听到。
“清清…”
我深深地叹了口气。
“裴明川，乱了的房间可以收拾，那乱了的感情呢？你理得清吗？”
裴明川呆愣在原地。
“裴哥哥，该送我去上课啦。”
裴明川起身去接林笙。
随后，他身形一顿，回头说：
“清清，我晚上回来跟你解释，好吗？”
他再一次毫不犹豫抛下我选择了林笙。
我低头应了声，“好。”
在他离开后，我敲响了妈妈书房的门。
“请进。”
我走进这个熟悉的房间，忍不住红了眼眶。
妈妈曾在这书房里，手把手教我写字。
可林笙回来后，我再也没进过这里。
“妈，我…”
“有事？我在给你妹妹请老师，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别和我说了。”
我一噎。
或许我的离开，在她眼里算不上什么很重要的事吧。
“妈，那天打伤我的人，找到了吗？”
妈妈打字的手一顿。
“......”
“妈，以我们林家的能力，很难找到凶手吗？”
我听到妈妈的重重地呼了一口气。
“清清，妈妈很忙，没有这么多时间去处理这个。”
“再说了，你的腿不是可以走路了吗？你老关心这个做什么？”
心里的猜测被证实，我眼眶中的泪落下。
“可是妈妈，我再也无法跳舞了......”
“好了，你妹妹不是还能跳吗？你们两姐妹，她登上舞台也就等同于你登上舞台了。”
我诧异地看向妈妈，却发现她至始至终都没看过我一眼。
“那我之前夺了这么多舞蹈冠军，你为什么还要让妹妹去学跳舞？我夺冠不等于她夺冠吗？”
“够了！”
听到林笙的名字，她终于看向我。
“你跟你妹妹哪里一样？你比你妹妹多享受了这么多年的富贵人生，还不够吗？我怎么会教出你这样善妒的小孩。”
“我就该在把你妹妹领回来当天把你送回贫民窟。”
我泪流满面，却还是忍住哽咽回道：
“妈妈，可是我的生母将我和林笙对换，也没问过我啊…我当时也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啊…”
妈妈看到我落泪，心软了一分。
“清清，是妈妈口重了，妈妈向你道歉。笙笙受了这么多年的苦...妈妈要补偿她的。”
我扯起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，向妈妈磕了个重重的头后，转身离开。
妈妈虽然有些疑惑，但是林笙的老师刚好打电话过来。
我轻声说了句：
“妈妈，我走了。”


“清清，你真想好了？”
“婚礼的场地你去年就定好了，你不是说等你比完赛回来就准备结婚了吗？你还说你比完这最后一场就退役，把舞台让给你妹，结果......唉。”
“你跟裴明川相爱这么久，发生什么事了？”
“怎么突然问我怎么解除婚姻？”
裴明川对我的好人尽皆知，我也沉醉在他的温柔乡里，可是谁能想到，曾经满眼是我的男人，亲手打断了我的腿。
裴明川不知什么时候进了房间，听到解除婚姻，他失手打翻了端进来的补汤。
“什么解除婚姻？！”
他刚想去看我摆在桌上的文件，我连忙开口：
“你不是在给林笙按摩放松肌肉吗？什么时候熬的补汤？”
说完，练功房内的林笙突然发出痛苦的惨叫，
“啊！好痛！我抽筋了！裴哥哥！”
闻言，裴明川立马抛开他对解除婚姻的疑惑，跑了出去。
闺蜜陈静仪看出了端倪，她指着冲出去的裴明川。
“他......他两？！”
我叹了口气，吩咐佣人进来处理地上的狼藉。
我从小就知道裴明川是我的未婚夫。
本以为因为家族联姻，我和他会相敬如宾，可他对我极好，我也逐渐爱上了他。
可是，当林笙回来之后，一切都变了。
“其实，也谈不上分手吧，裴明川从未跟我表白过，我两顶多是盯着未婚夫妻的名头暧昧罢了。”
陈静仪心疼地揽住我。
“也好，也好，毕业后，其他几家早早就结婚了。就裴明川硬要等你比完赛。”
“可你又不是阿姨的亲生女儿，又失去了跳舞的能力，你......你以后该怎么办啊。”
我无所谓地笑了笑。
“静仪，我想回去读书。”
陈静仪惊喜地说道：“真的？！当年碾压众人的林大学神要回归了？去哪读？什么时候报道？”
“英国，后天一早的飞机。”
下午。
“没有那个文件，就算我去到舞蹈大赛现场也无法进去比赛了…怎么办啊…”
裴明川心疼地抱住哭哭啼啼的林笙，却不满地瞪了我一眼。
“林清，交出来。”
“妈妈？！”
我震惊不解地看向面前这个雍容华贵的女人，这是养了我二十余年，日日相伴的母亲。
林笙挂着泪珠，双肩因为愤怒微微颤抖。
“姐姐！你为什么要偷我的参赛证明？难道你因为自己腿断了不能跳舞，就不允许我跳舞吗？”
妈妈也面带指责，不耐烦地揉开紧皱的眉头。
“别闹了，赶紧把你妹的文件拿出来。你嫉妒妹妹还能跳舞我理解，但是你不能因为这个就去伤害你的妹妹。你们虽然不是亲生姐妹，但也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，胜似亲生姐妹了。”
我红着眼眶看着妈妈，倔强地不让眼泪流下。
裴明川深深看了我一眼，那目光里蕴着失望、责怪、厌恶。
“清清…你以前不是这样的…笙笙她是你妹妹啊，你现在拿出来，还不至于太晚。”
“我没有，妈妈，我没有拿妹妹的文件......”
妈妈再也没了耐心，她站起身，将我一巴掌扇倒在地，全然不顾我腿伤刚好。
“够了，让佣人进来，翻遍她房间的每一个角落。”
“林清，你真让妈妈失望。”
“或许，你就跟你那个偷换女婴的亲生母亲一样，血液里都留着肮脏的手段。”
我错愕地不可置信地看着妈妈，眼泪夺眶而出。
妈妈和裴明川在房间外安慰林笙，好像忘了，我还在地上。
“这大小姐怎么敢去招惹二小姐的，她都不是亲生的。她就不怕她这个废人被赶出去？”
“谁知道呢，要我说，她这个腿断的好，就该把另一条也打断了，省得她又要出来作恶。”
“嘘…正主还在那地上趴着呢，真可怜。”
看着我珍视的舞蹈服，舞蹈鞋被一件件肆意扔到地上。
看着我奖杯掉落摔碎。
看着我的日记被佣人一页一页扫过。
“夫人…好像没有啊？”
妈妈又皱起眉。
“都找遍了？”
“夫...夫人，大小姐的内衣柜子…我们不敢去翻啊…”
妈妈生气地瞪了那怯懦的佣人一眼，
“去搜！”
于是私密贴身的内衣，内裤又被一件件翻出。
“想不到，大小姐看着冷冷清清，这内衣还带蕾丝的…”
“这富家女的内衣都是香的，你们闻到了吗？”
“嘿嘿，我还藏了一条。”
我失魂落魄地看着我一片狼藉的房间。
“妈妈，这回你信我了吗？”


去舞蹈比赛的路上，我被打断了腿。
进手术室前，我因为太疼了忘了说自己麻药免疫。
结果听到我的未婚夫和医生的对话。
“裴总，林小姐的腿可以治好的，为什么要放弃治疗？”
“她一个鸠占鹊巢的假千金，就应该付出代价。”
“她不是喜欢跳舞吗？我就让她一辈子都跳不了舞。”
“你就不怕林夫人发现吗？”
“你难道以为林夫人不知道吗？亲生女儿和养女…很难选择？”
“你们真是疯了......”
原来，我的爱人和妹妹恨我入骨，我的妈妈是伤害我的帮凶。
既然如此，那我就成全他们。
......
“裴总，林小姐的腿往后余生都会带着后遗症的。你真的要做的这么绝吗？”
裴明川转动着手腕，眼神冰冷的看着躺在病床上血肉模糊的我。
“太久没锻炼了，居然没直接把她的腿打到全世界都治不好。”
“舞蹈巨星的骨头就是硬，我的手都酸了，要让林笙好好给我揉揉。”
“谁让她挡了笙笙的路呢？她一个假千金，还敢跟真千金争？”
“至于她成了瘸子......我们裴家还是养得起一个废人的。”
医生有些不忍，说道：“裴总…这…好好的一条腿，明明能治的啊。”
裴明川将医生的家庭住址联系方式用力地拍在桌上，带着警告的目光盯着医生。
“别忘了，你现在是在裴氏集团手下工作。什么能说，什么不能说......如果你不知道怎么做，我不介意让你的家人告诉你。”
医生擦了擦头上的冷汗，只好垂眸应和。
“是，是。”
裴明川勾起一抹残忍的笑，吹着口哨走了出去。
“你等一下，我叫笙笙进来。”
医生叹了口气，拿起一旁手术台上的锤子，调大了我麻药的剂量。
“林小姐，将断裂的骨头敲碎重塑......是更有利于你之后的恢复的，我......我只能帮你到这了。”
随后，裴明川搂着林笙进了手术室。
“笙笙，看到我打断了你姐的腿，解气了吗？”
林笙嘟起嘴，又转了一圈眼珠子，讥讽的说道：“唔，还是不够解气。”
裴明川给了医生一个眼神，医生战战兢兢地走上前，递给林笙一个锤子。
“咦？这是什么？要我拿小锤锤来捶你胸口？”
裴明川对林笙笑着，然后用最温柔的语气对着我说出了最冰冷的话。
“用这个锤子，将你姐腿上，每一寸的骨头都敲碎。”
“让你亲手敲碎你姐的舞蹈梦，你个小气鬼该解气了吧？”
林笙闻言，笑得更甜了。
“呀，那我可要开始啦！”
“哎呀，人家敲歪了！好笨笨。”
“是敲这里吗？裴哥哥教教我~”
“哈哈哈，裴哥哥，你能不能多打她几次，她还有两只手一只脚呢，我想都敲一遍！”
最后，我的整条左腿都被林笙敲的粉碎。
冰冷的器械一下又一下敲在我身上，击碎了我的梦想。
我的未婚夫和我最爱的妹妹，联手打断了我的未来。
为了不被发现，我死死闭着眼，掰断了自己的一根手指，才强忍住身体因为疼痛的震颤。
最后，我疼晕了过去。
再睁眼，裴明川红着眼眶心疼地看着我，林笙在一旁哭得千娇百媚。
我平淡地，失神地望着我的腿。
裴明川直接抱住了我，在那一瞬间，我看到了林笙因为嫉恨扭曲的笑脸。
“清清，你以后再也不能跳舞了。”
“对不起，我没能保护好你。虽然你的腿断了，但是你人还活着。”
“好在笙笙也有舞蹈天赋，她可以替你实现你的舞蹈梦。”
“替我？”
林笙哭着牵起我的手，说：“姐姐，我会替你实现你的梦想，我会替你站上那个舞台。”
我闭上双眼，平静地说了句，
“好。”


当晚，裴明川赶了回来。
手里提着精致的蛋糕，那是我最喜欢的牌子。
“清清，我给你带了礼物。”
我心头一暖，任由裴明川牵着我的手走到餐桌旁。
“清清，别生气了，吃个蛋糕开心开心。”
裴明川的温暖让我紧绷的内心放松了很多，我开心地打开蛋糕盒。
芒果蛋糕。
我愣在原地，浑身的血液好像瞬间凝固。
“怎么了？清清，快吃呀。”
我张了张嘴，又不知道说些什么。
一旁新来的佣人见到，连忙开口：
“哎哟裴少爷，大小姐对芒果过敏啊…你这......”
裴明川的笑容僵住，尴尬的目光飘忽。
“啊…对，你瞧我，我都忘了你芒果过敏了。”
“清清，你体谅一下我，好吗？最近我刚接手一个项目…”
我冷下脸。
“是吗，裴明川，你还记得我爱吃什么蛋糕吗？”
裴明川的思绪一片空白，心脏剧烈跳动着，可就算急出冷汗，他也想不起来。
“我…清清…我最近太忙了，我的脑子里现在都是那个项目，我...我过两天告诉你，好吗？”
“忙？忙着陪林笙吗？我看你的脑子里都是林笙吧，要不你俩在一起？”
裴明川猛地站起，又察觉到态度有些奇怪，只好含糊不清地说道：
“你…你说什么呢清清，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和你妹妹…”
我气笑了，刚要开口，林笙突然兴冲冲地小跑过来。
“姐姐，你们在干嘛呢？吃啥好吃的？”
“呀！这不是我最爱的那款蛋糕嘛？裴哥哥，你特地去给我买的？”
“裴哥哥，你对我真好~我就吃饭时随口一说，你就特地跑到隔壁市给我买回来。”
裴明川有些愣怔，又有一些懊恼。
他隐约感觉到，他好像有些太过分了。
可身旁的林笙叽叽喳喳，让他头脑有些混乱。
“别吵了，你安静点，这是我给你姐买的。”
林笙先是一愣，继而大声咆哮。
“裴明川！你吼什么！”
我嗤笑一声，转身离去。
回到只剩家具的房间，我的思绪翻涌。
在这生活二十余年，这里好像没有一块地方属于我。
唯一剩下的日记本，那上面还有佣人的油腻手印。
翻动日记的时候，掉出了一张跟裴明川的，唯一一张合照。
那是我们的毕业照。
想起什么，我从床板里掏出裴明川写给我的信。
那些我躺在床上，看过一遍又一遍的信。
我都不要了。
它们一张张进了碎纸机，
对妹妹的亲情，对裴明川的爱情，对跳舞的激情，都随之一点点的碎了。
裴明川走进我房间时，看到这一幕，吓得脸上没了血色。
“你在干什么？为什么都不要了？”
我平淡地看着粉碎机，声音冰冷。
“没什么，被人碰过了，不想要了。”
裴明川说道：“你呀，还是这么洁癖，佣人不就碰了一下吗？”
“那些信…你也不要了？”
我淡淡地应了声是。
裴明川叹了口气，看向碎纸机的目光里都是惋惜。
“也没关系，我之后再给你写就是了。”
我连看都不想再看他一眼。
这时，裴明川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。
他连忙挂断，又紧张地看向我。
“公司有事，唉，这公司没我不行，我，我先走了…”
“这么晚吗？”
“是…是啊…”
我突然感到一阵深深地疲倦。
“我累了。”